荣格作品中最具有传奇意味的莫属《红书》。
当年荣格和弗洛伊德由于一些理念的冲突,双方分道扬镳后,荣格陷入了巨大的精神危机中。《红书》记录了他自己如何通过绘画、写作、意象对话等方式治愈自己的心理疾病的过程,堪称是他本人的自我疗愈日记。大多数的自助书籍是科普形式,适合思维功能发达的人。而《红书》装帧精美,以文学、诗歌、绘本的形式写成,适合情感、感觉、直觉功能发达的人阅读。
散读笔记
在阅读《红书》的过程中,我摘抄了一些十分有共鸣的段落句子写作此文。
时代精神不神圣深度精神也不神圣,唯有平衡是神圣的。
时代精神和深度精神是常常在《红书》中出现的两个名词。荣格写作《红书》的大背景是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彼时欧洲的哲学与文学出现了重要的变化。其中以叔本华和尼采为代表,他们总体以反理性主义的方式展开探讨,他们的思想意识中弥漫着对工业时代的反思与批判,而荣格在《红书》创作之前就已经深受其影响。荣格将工业的理性定义为时代精神,其中时代精神是第一人格,深度精神是第二人格,在《红书》的写作时期,荣格重新回到了第二人格的价值观。
联想当前心理学界,重视理性的客观的循证实验研究,将人的内在世界量化为客体指标,也很像时代精神的涵义。以精神分析、分析心理学为代表的深度心理学,关心人的主体性,颇有深度精神的感觉。
荣格认为两种精神都不是神圣的,唯有平衡才是神圣的。我想起,弗洛伊德曾在他的文集中表达精神病学和精神分析并不冲突,而是学精神病学和精神分析的人冲突。同样,客观循证的研究和主观内在的感受这两者也不是冲突的,将两部分进行整合和平衡,才是完整的过程。
“执其两端而取其中”,亦是申老师常常在临床工作中提及的。发展了第三水平,也就拓宽了人格成熟度。
心的知识就是如何理解你的心。
心的知识不在书上,也不是从老师的口中讲出来,而是从你身上生长出来,就像绿色的种子从黑土地里长出来一样,但是时代精神无论怎样都无法理解梦,因为灵魂所在的地方,学术知识是无法到达的。
心有自己的逻辑,而理智对此却一无所知。
荣格认为如果一个人想“认识人类的灵魂”,只有学术知识是不够的。为此,一个人必须“搁置精确的科学和脱下学术的长袍,和自己的研究说再见,通过现实的世界、恐怖的牢狱、疯人院和精神病院、沉闷的乡村酒馆、妓院和赌场、上流社会的沙龙、股票交易所、社会主义者的集会、教堂、宗教的复兴和心旷神怡与心一起漫步,去体验一个人肉体的每一种形式的爱、恨和激情”(心理学的新道路,《荣格全集第7卷》,409页)。
心理学的学科名称中是有“心”的,只做实验没法理解完整的心。心的复杂和丰富性在日常的生活中。作为一个心理分析师,充分地去爱、去体验、去生活,让所有的感受流经自己,拥抱无限,获得对自己心灵的知识,才能更好地理解其他人的心灵。
那些被称为命运的东西,有时候就是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无意识内容。人类以为自己是理性的,理智可以掌控全部。而心灵有其自主性和真实性。灵魂的目的是不可能被阻止的,头脑也是无法完全理解灵魂的。
世事总是一成不变,但是一个人的创造性深度不会永远一成不变。世事并不意味着什么,世事只在我们身上有意义。我们创造世事的意义,意义永远是人为的,是我们在制造意义。
人生在世,什么才是值得追求的?灵魂总会对意义发出一种呼唤。人是意义的动物,在没有找到属于个体意义之前,会更容易响应外在世事追求,让忙碌世事填满自己。
对我而言,体验到属于自己的意义,恰恰是从创造性地生活开始。选择给咨询室买什么沙发,种什么花,挂什么画等等都有一种创造的感觉。离开体制个人执业的我,在职业道路上并没有既定轨迹,对自己的自由充满责任。
曾有一位在体制内工作多年的邻居告诉我,人人都羡慕他在旱涝保收的单位工作,疫情期间也不用担心被解雇,但他觉得自己的青年时代充满了无所事事的浪费感。人到中年他竟然多次萌发离职的想法。这种悸动可能也是荣格提及的中年危机,前半生发展够了人格面具,后半生要回归内在。
力量对抗力量,蔑视对抗蔑视,而爱只会与爱相随。让人性有尊严,相信生命能够找到更好的路。
这段话首先让我联想到了许多临床情境。当一些人使用攻击性的方式表达对对方的亲密需要时,比如指责你不够关心我不够爱我,要么换来的是对方的反击,要么就是对方的逃跑。善意带来善意,共情引发共情。
也联想到许多父母焦虑孩子的发展想铺好一切的故事。我既能体谅为人父母的苦心和担忧,也更加清晰意识到人活着就是充满苦难。养育者千方百计让孩子避开难关,不如锻炼好孩子的能力以适应各种道路。养育者若能陪伴、见证孩子经历并克服自己的困难,百年之后也能安心ta独自在这世上。父母对孩子的信任,是最大的祝福。
让人性有尊严,相信生命能够找到更好的路。并不是每种分析都能完满地结束,当来访者离开时,相信ta,相信生命自身的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