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0日,六月十五,甲辰龙年,辛未月,乙酉日,雨,黄岛
四大名著最后读的是《红楼梦》。
刚开始读了大概一半,小金柅出生,顾不上看书,就放下了,后来断断续续读到现在。
当时打算从这本书里给姑娘取名字,黛玉、宝钗、湘云、元春、迎春、探春、惜春、晴雯、可卿、鸳鸯、紫鹃、平儿、袭人、媚人、麝月、香菱、琥珀、素云、紫鹃、彩霞、金钏、玉钏、翠墨等,这些女孩名字我都在书中圈了出来,仔细研究她们的生平。
男孩名字我从《三国演义》里选好了,就叫子龙。
通读《三国演义》,男儿盖世英雄很多,战功赫赫,武艺超群者不胜枚举,但不骄不躁,谦虚谨慎,胆大心细,善始善终,唯常胜将军赵子龙。
从属相上看,今年正是甲辰龙年。
谁曾想,姑娘生来自带名字,我圈这一堆竟没用上。
单说《红楼梦》之了不起,它在中国古典文学里,打破了封建传统之固有思想,在当时也是石破天惊的大事,革命性的颠覆,那就是对女性的尊重。
要知道,在古老的封建社会里,女人的地位很低。
曹雪芹自己说得很清楚:“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我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次日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致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知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并不足妨我襟怀;况那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更觉得润人笔墨。虽我不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衍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更于篇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本旨。”
《红楼梦》开篇讲了一块石头的由来,原是女娲娘娘补天时候,在大荒山无稽崖炼成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顽石,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
女娲娘娘补天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了这一块未用,弃在此山青埂峰下。
谁知这块石头经过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哀。
后来,遇到一僧一道,觉得这石头是个宝物,答应它一段因缘:“形体倒也是个宝物了!还只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在镌上几个字,使人一见你便知你是件奇物。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去安身乐业。”
这便是此书的根由,虽近荒唐,细看颇有趣味。
这本改过几个名字,如《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等,其中不乏名诗绝句,有些简单易懂的,上学那时候亦是耳熟能详,如:
1、《金陵十二钗》题的一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2、太虚幻境的那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3、宁府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4、《西江月》批宝玉:“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也不乏做人做事的大道理,读者津津乐道,如:
1、甄士隐资助贾雨村进京赶考,算好黄道吉日,贾雨村却不辞而别,留下这么一句话:“读书人不论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
2、贾宝玉衔玉而生,万人称奇,祖母视若珍宝,周岁时候,政老爹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
谁知宝玉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
政老爹便大怒了,说:“将来酒色之徒耳!”
宝玉长大后,净说些奇怪的话:“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由此,大家都认为政老爹讲得不错,这孩子将来色鬼无疑了。
贾雨村听说后,不以为然,且听他的论述,别有一番道理:
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来历。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不能知也。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
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皆应运而生者。
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
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扰乱天下。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
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
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摧,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
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
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则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之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怒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
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
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异地则同之人也。
贾雨村这篇论述,读来我是震惊的,不仅是他对天地生人的看法,仅是他列出的这些历史人名,我熟悉的就没有几个。
惭愧!
《红楼梦》既是女性的颂歌,也是女性的悲剧。
故事的中心,是围绕贾宝玉和他的表妹林黛玉、表姐薛宝钗之间的爱情婚姻纠葛。
爱不爱谁,宝玉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但是,娶谁作妻,宝玉自己是一点权力都没有的,封建社会的嫁娶决定权在父母,宝玉娶谁作妻,决定权在贾母。
由此,悲剧也就产生了,贾宝玉娶薛宝钗那一刻,也就是林黛玉死去的时候。
他们身边的女人更是悲剧终了,含冤而死的秦可卿,青春守寡的史湘云,出嫁一年便被丈夫折磨死的迎春,远嫁的探春,绝望出家的惜春,上吊的鸳鸯,撞壁的司棋,羞愤而死的晴雯,被强盗抢去的妙玉等等,她们都是薄命司册子上注定没有好结局的人物。
总而言之,这不是某一个家族,某一群女性的悲剧,而是当时整个封建制度下的青年女性的普遍悲剧。
对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凤姐,几百人的大院里当家做主不容易。一方面其为人刻薄,聚敛钱财,嫉妒心重,害死多条人命。
贾母临终前对她的评价是:“我的儿,你太聪明了,将来修修福吧”。
另一方面,她对大观园里的姑娘们还是不错的,同刘姥姥的几次来往也算有情,给了刘姥姥不少恩惠。
刘姥姥对她也是感恩戴德,给凤姐的姑娘取了名字,还救了她姑娘一次。
凤姐的结局也并不像电视剧上演得那么惨。
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段实数经典之经典,写进了教科书,不再赘述。
刘姥姥为人厚道,吃苦耐劳,脑袋又灵活,迫于生计求助于贾府,知恩图报,一直牵挂着贾府的兴衰,后来又去过多次,还帮了凤姐一个大忙。
以孝道治天下的传统制度下,贾府闺阁里的最高家长是贾母,也就是史太君,宝玉的后台,宁王府、荣王府两个大院的人几乎都围着她转。
贾母是金陵史家的小姐,嫁给了荣国公贾源的长子贾代善,生育贾赦、贾政两个儿子和贾敏一个女儿。
贾敏就是林黛玉的母亲。
贾母福寿双全,享尽了人间富贵,子孙满堂。贾母八十大寿,荣、宁两府连摆七天筵席,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贾母的尊荣。
通篇读完,不得不佩服贾母的为人,既有封建家族大家长的威严和精明,也有作为长辈的慈爱和善,她见多识广,治家有方,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平日里待下人非常厚道,疼爱晚辈,行善积德,八十多岁不糊涂,心思缜密,周全周到,临危不乱,寿终正寝。
书中有个不起眼的人物,却是贯穿始终,穿针引线的关键,就是贾雨村,从甄士隐资助他进京赶考,到仕途顺利,学会钻营,大展宏图,利用职权断冤案,讨好贾府,连连升官,最后被贬为庶人。
贾雨村起起落落,最终还是甄士隐接引他,道出玄机。
空空道人想借贾雨村言《石头记》,到曹雪芹那里竟然成了假语村言。
正如道人所讲:“果然是敷衍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而已!”
后人见了这本传记,写了四句偈语: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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