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和《金瓶梅》一样,写的都不是一个人,或者一组人的英雄主义。而是作者创造了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各色人的群像。
《红楼梦》和《金瓶梅》一样,没有区分好人和坏人。但区别是,《红楼梦》中的众人都有可爱可怜之处,《金瓶梅》中的众人都有自私自利之处。毕竟,《金瓶梅》中没有一座大观园,而是真正的内忧外患的乱世。
《红楼梦》和《金瓶梅》一样,都有一个慈悲的作者。两位作者,都是营造了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各色的人画各色的妆“,各色的人有着各色的欲望,让读者看到诸多种人生,诸多种活法。《红楼梦》的对照感更强,看很多章节目录就能明白这种对照。
《红楼梦》和《金瓶梅》都是“宅斗文”,或者说讲后院女人们的故事,或者从后院可以窥见到前朝。但是,《红楼梦》的确是写了更多的女儿们。而《金瓶梅》,我认为,金莲、春梅、萍儿、月娘、玉楼,其实都是绝对主角西门庆的一部分。她们是西门庆的欲望,他的理想,他的情感,他的一个个小目标。虽然《金瓶梅》叫《金瓶梅》,一番绝对是西门庆,金瓶梅只是其陪衬。
虽然《金瓶梅》叫《金瓶梅》,但是它不仅仅是潘金莲、李瓶儿和庞春梅的故事……还海王西门庆有关的女子,那是双手也数不过来,每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形象鲜明。但我个人理解《金瓶梅》叫《金瓶梅》的原因,不是因为兰陵笑笑生定义这是一本情色小说,女主团必然要有“风情”。而是因为“画鬼容易画人难“,相比月娘、玉楼,甚至王六儿、李桂姐,三大女主团更像是”鬼“(叫妖精也行),而不是人类。
《金瓶梅》中的女子,绝大部分是大女主的本子,即使是生逢乱世,即使是当时的女子选择不多,她们仍然努力的活下去,让自己活得更好的活下去。
读《金瓶梅》,“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也。” 伟大的文学作品,尤其是这种创造世界,放入各种群像的作品,最伟大之处就是作者不会直接告诉读者,他想讲什么。而是,让读者自己带入这些群像中的人,带入不同的人,感受不同的人生,然后有自己之所见。
西门庆是谁?如果不带入《水浒传》,不带入任何其他影视作品或民间传说的偏见,我觉得和西门庆很像的是盖茨比。
西门庆,并不是天生富贵。他出生在一个没落的中产家庭,父亲有一个生药铺但是早亡。西门庆是靠自己的一己之力,成为了清河县中响当当的人物。盖茨比也是靠一己之力,从一个贫穷的军官成为一个富翁。
西门庆的欲望是西门大院等,盖茨比的欲望是黛西。
西门庆,作为企业家,业务部分用五力模型分析:
- 供应商:直接与上游供应商接洽。例如:从杭走湖州买丝绸,相比从某一家或几家行商(长途货运)处进货,到丝绸主产地进货,肯定会有更大的议价权。
- 购买者:西门庆的主营业务,是典型的to C业务。生药铺、绒线铺、丝绸店,消费者分散,很难那有集中议价权。
- 代替品:西门庆的业务的代替品,要到工业革命之后。
- 竞争者(包括内部和外部):靠政治投资,以及清河县流氓头子的身份,其他同行寸步难行,不是被收购,就是被倒闭。
同时,西门庆的金融市场表现也相当不错:
- 融资:西门庆的3次重要融资:骗婚孟玉楼,吞并女婿陈经济的逃难带来的家产,娶李瓶儿。
- 贷款:为需要创业的人,提供贷款。
当然,西门庆可以说是情商非常高的人。小说中大大小小的应酬,不管是官场接待,还是商业宴请,还是内部团建,西门庆都筹办得很好。并且可以看到:
- 系维护上,他舍得投入;
- 工管理上,他充分授权;
- 发情况应对上,很有手腕。
并且,西门庆同时打三份工,西门集团总经理、政府官员、流氓头子,然后还有诸多情人和老婆,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可以说,西门庆拥有超高双商,长得还很好,精力充沛,不管是在今天还是在古代,西门庆都是妥妥的成功者。甚至是,让人心服口服的成功者。
和盖茨比一样,我们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和盖茨比一样,盖茨比最终的离世,与他的心之所向黛西有关,黛西代表的是他的欲望,他的梦想,他的执着。同样,西门庆的离世,与王六儿和潘金莲的纵欲有关,她们也代表了他的欲望,他的理想,他的执着。
和盖茨比一样,西门庆去世时,没有人真的为这个人悲伤。武大郎死了,武松为他复仇;潘金莲死了,春梅为她悲伤;陈经济死了,韩爱姐为他守贞;李瓶儿死了,西门庆甚至想替她去了……可是,只有西门庆去世了,没有人为他,为了一个叫西门庆的生命消逝了而伤心……真的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啊。
《金瓶梅》中人物非常多,不得不说的必然是3位妖精,潘金莲、李瓶儿和庞春梅。
潘金莲,关于潘金莲的故事小传,网上有很多。总结下来,她的履历分4段:
丫鬟时期:
她父亲去世,母亲把她卖给王召宣府,因为长得漂亮又聪慧,她成为了人形宠物的重点培养对象。后来王召宣府的男主人去世,她母亲又把她卖给张大户。后来,就是大家熟知的,张大户老婆嫉妒她,张大户把她嫁给了武大郎,方便继续往来。
安稳却又渴望爱情时期:
后来,张大户死了,潘金莲用自己的首饰买了房子,开始了一段比较安稳的生活。
她也是一个美丽又聪慧又有才华的姑娘,但是嫁给了又丑又穷有窝囊的丈夫。她也渴望爱情。她爱上了武松,但是武松拒绝了她。后来她遇到了西门庆,为了这个人,她杀死了武大郎。但是,西门庆并没有很快娶她,而是骗婚了孟玉楼(应该叫融资了孟玉楼)。最后,还是在武松复仇的恐惧下,才娶了潘金莲。
宅斗时期:
西门大院,与其说是西门庆的后宫,不如说是西门集团。正室,吴月娘,是千户的女儿,明媒正娶的董事。二房,李娇儿,是妓女从良,任出纳。三房,孟玉楼,是被收购的一个公司,带来更好的现金流和良性资产。四房,孙雪娥,是原配的丫鬟,任行政。六房,李瓶儿,是被收购的超级公司,收购后西门集团跃迁了。相比之下,五房,潘金莲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她自己。
走向死亡:
潘金莲和西门庆这一对很有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爱情,或者是不是有过爱情,但他俩更像是炮友。《色戒》的逻辑,在这里完全没有作用。
在西门庆生命的最后时期,潘金莲无疑是把西门庆单纯的当作“紫色大茄子”。然而,她把紫色大茄子榨干之后,她在西门大院的保护伞没有了。
曾经,她很潇洒的说,街死街埋,路死路埋,调到水沟里就是棺材。结果也是这样,最终武松复仇成功了。
潘金莲,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评价她恶毒一点儿都不过分。虽然武大郎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她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但是她为了自己的幸福,毫不手软的干掉了他。还虐待武大郎前妻的女儿迎儿,虐待丫鬟秋菊。害死了李瓶儿和官哥儿母子。
但是,看到最后,当潘金莲走向了她命中注定的时候。又会觉得她很可怜。她一直在争宠,她是西门庆最宠爱的女人,但是她得到了什么?吴月娘得到了名分。孟玉楼得到了财产的保全,与尊重。李瓶儿得到了爱。李娇儿妓女从良。
她没有得到孩子,后半生的保障;
她没有得到什么金钱,她被赶出西门府的时候,物品少得可怜;
她不是西门庆的真爱;
她甚至不爱西门庆,西门庆死去,她不为西门庆悲伤,也不为自己少了保护伞担忧;
甚至,当听说武松会娶她,她真的相信武松是要娶她,而旁观的孟玉楼和吴月娘,都知道潘金莲活不了了……
引用一句,和潘金莲很像的凤姐的判词“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但是,潘金莲的悲剧有解吗?
笑笑生在小说中,安排了另2位排行第六的姑娘,作为对照组。
一位是宋慧莲,这也是一位美貌,聪明又拎不清的姑娘,同样性格强势泼辣。她是来旺的媳妇,被西门庆看上。这简直是潘金莲故事的翻本,然而与潘金莲唯一的不同,是宋蕙莲对来旺有感情,她希望来旺好。所以,她会因为来旺,和西门庆伤感情。会因为来旺,在潘金莲的刺激下,自杀。在西门庆、来旺、宋蕙莲三个人的故事总,宋蕙莲个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是,笼络好西门庆成为7房。但是,如果她做了这个选择,她就走向了潘金莲的选择。
另外一位王六儿,是西门庆的下属韩国道的媳妇。与潘金莲和宋蕙莲不同,王六儿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争取王六而和韩国道利益最大化,且她和她的丈夫战略一致。她从西门庆那里获得了,帮人打官司的100两银子,价值120两的房子,每次和西门庆偷情都能得到散碎银子,西门庆死时出主意侵占了西门庆1000两银子的货款……她和西门庆的关系,真单纯啊。可是,在韩国道去世后,她改嫁了她的小叔子,然而她曾经机关算尽得到的一切,都失去了,她成为了一位普通的农妇。
王六儿和宋蕙莲无疑是潘金莲的另两个选择,但是显然不管是“感性”版的选择,还是“理性”版的选择,都可以用凤姐的判词概括,“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李瓶儿
潘金莲的悲剧,或者说她在西门大院宫斗不占优势,一是因为她没钱,或者说没依仗。二是因为她用战术上的勤劳弥补了战略上的懒惰。所以,她是典型的每场战争都能赢,但却输了整个战役。
李瓶儿与潘金莲不同。她很有钱,她曾是那谁的妾,在那谁遭难后,带着100颗西洋大珠逃到了东京。然后,实质上是花太监的情妇,表面上是花太监侄子花子虚的妻子。花太监应该是很喜欢她,他的绝大部分家产都给了她。
但是她和花子虚的关系很尴尬,后来她遇到了西门庆,就看上了西门庆。然后,又是一个熟悉的模式,西门庆、李瓶儿、花子虚…… 李瓶儿放任了花子虚的死亡(和潘金莲比,潘是直接故意杀人,李是间接故意杀人),为了嫁给西门庆。
然而,之后西门庆又不愿意娶李瓶儿了。后来,是因为李瓶儿招了一个蒋医生,且为这个医生开了生药铺,西门庆才娶了李瓶儿。后来,李瓶儿就加入了西门大院宅斗。
李瓶儿,美貌,有钱,而且她是混过上流社会的,可以对阶级攀升的西门集团做consultant。不仅是潘金莲,甚至吴月娘在李瓶儿的面前都有压力。可以说,李瓶儿对于其他妻妾是降为打击的存在。
虽然,绝大部分的具体战争,李瓶儿可以说是次次吃亏。但是她在战略上,无疑是最大的胜利者,西门庆对她绝对是有感情的,她为西门庆生了儿子,可以说整个西门集团未来都是西门庆儿子的。
李瓶儿战略清晰,西门庆的心最重要,生儿子最重要。所以,她对潘金莲、吴月娘等其他竞争者,都不屑斗一斗。因为她是在降维打击。
当然,最后她还是被害死了。但是对于她的死,我不觉得是因为她懦弱,而是她不想活了,或者说她累了。凤姐和尤二姐的故事,与潘金莲和李瓶儿的故事很像。最后,尤二姐自己选择了吞金死亡,李瓶儿选择了求死。面对这个荒诞的世界,她累了……
李瓶儿和秦可卿、尤二姐很像,应该说可能秦可卿参考了李瓶儿。用秦可卿的判词,评价李瓶儿也很合适“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庞春梅
春梅是潘金莲的丫鬟,潘金莲+庞春梅是西门5房宫斗集团。
春梅的重头戏,是在西门庆死后,她被周守备买去,拿到了《红楼梦》中娇杏的剧本。代入春梅的部分,是一部爽文。
春梅是个很有性格的姑娘:爱恨分明,参考她对待潘金莲、孙雪娥、吴月娘;潇洒自信,她被赶出西门府时,月娘让她净身出户,潘金莲哭哭啼啼,而春梅说“ 好难男不吃来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然后,淡定的离开了西门府。
相信到了红楼梦的故事中,春梅是那个 “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探春,说“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可是她毕竟拿到的是娇杏的剧本,运气爆棚,不存在“生于末世运偏消”。
嫁给周守备之后,她颇受宠爱,又生了儿子,被扶正了。后来,周守备去世,她成为了守备府的主人。但是她,她和西门庆一样因为纵欲过度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红楼梦》里,我很喜欢尤三姐这个潇洒明媚的姑娘,她面对贾珍贾琏的调戏,反倒把贾珍搞脸红了,反倒是她嫖了那两兄弟一样。最后,她用柳湘莲的鸳鸯剑自刎……曾经,我觉得尤三姐遇到柳湘莲是不幸的,或者说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不值得。
但如今看到了这个和尤三姐可以互为镜像的春梅,我觉得尤三姐是幸运的,她遇到柳湘莲是幸运的。她们都活在了乱世,活在身不由己的时代,活在了一个注定不干净的大院里,她们又都是有爱憎分明,潇洒倔强,内心通透的姑娘…… 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至少尤三姐有过一束光。
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是三个妖精,或者说她们是欲望的化身,或者说是执着于欲望的化身。她们是西门庆的欲望,是情色欢爱、是金钱权力、是跨越阶级的好运。可是,为了欲望,精明算计又怎样呢?
或者说,《金瓶梅》到底在讲什么?
读了《金瓶梅》之后,我觉得我瞬间有点儿get到《庄子》中《藏舟》在讲什么:“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
整个《金瓶梅》名义上写的是宋末的时代,而实际上写的是明朝末年。
明朝末年,也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从故事中,我们能看到司法不公、官场在略币驱逐良币、礼崩乐坏。但这是皇帝的原因吗?这是大臣的原因吗?这是人民愚昧的原因吗?
作为回顾历史的后来人,我们都知道的,这是资本主义萌芽的兴起。和春秋战国时代,封建制代替奴隶制一样。随着资本的发展,像西门庆一样的资本家日益强大,必然会威胁到传统的大地主,或者封建制度本身。这个乱世的形成,并非因为礼崩乐坏,而是生产资料和生产力的转移。
历史的车轮再往前走,前进的大方向是注定的,但是具体怎么前进的有很多可能。事实上,我们不知道如果清军没有入侵,现在会是怎样。我们也不知道,李自成成事,现在会是怎样。我们也不知道,资产阶级革命会不会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但是,当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历史的车轮就要往前走了。
西门大院,就好像藏在大山里的舟,渔夫把自己的财产都藏在这,觉得很隐秘很安全。但是晚上有个大力士,把这两座山搬走了,他空铺都不知道山里有宝藏,就把这些一股脑的搬走了。
《红楼梦》和《金瓶梅》很像,这两部书都是在说,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结果都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所以什么七情六欲,酒色财气,都再想想清楚吧。
金陵笑笑生苦口婆心:“单道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到头来同归于尽,着甚要紧!虽是如此说,只这酒色财气四件中,惟有财色二者更为利害。这财色二字,从来只没有看得破的。若有那看得破的,便见得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
曹雪芹写了首歌:“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金瓶梅》中,相比《金瓶梅》三位及其分身。有四位比较真实的人,大娘吴月娘,二房李娇儿,三房孟玉楼,四房孙雪娥。
二房李娇儿,非常会审时度势。永远做最优的选择,达到自己的目的。
四房孙雪娥,虽然很可怜,但根本原因还是她拎不清,所以一直很可怜。
这二位就不多说了,一位是典型的“精明的利己主义者”,一位是“拎不清的糊涂虫”。
吴月娘,和李纨的剧本相似。(应该说,王夫人和李纨都有吴月娘的影子。)用李纨的整个判词,评价吴月娘都很恰当:“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吴月娘的人物非常立体,她心眼儿不坏,但也不能说善良;她牢牢掌握当家主母的权利,但和其他几房比,双商的确不是一个level(月娘level低);她很勇很敢干,却不能被称作杀伐果断。这位正头大娘子,也不多说了。
三房孟玉楼,虽然在故事中戏份不多,但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除了金瓶梅三位之外,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很多书评说,《金瓶梅》应该叫《金玉瓶梅》。但是我觉得,金瓶梅就是三个妖精,对应的是西门庆追求的色、钱、阶级跨越或者权利。而孟玉楼,不是这些欲望的化身,她是独立于西门庆的存在,并非西门庆梦想的投影。
孟玉楼是在西门世界中,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也是因为孟玉楼,我开始越发喜欢薛宝钗。孟玉楼和薛宝钗很像,或者说薛宝钗有孟玉楼的影子。
孟玉楼经历了三段婚姻(三段职场经历)。
第一段婚姻,她和她的丈夫,至少是合作不错的伙伴。他们积累了财富。可是,世事无常,她的丈夫很早离世,只留下她和丈夫的弟弟。不管是为了保全财产也好,考虑到自己的未来也好,追求自己的幸福也好。丈夫死后,她决定改嫁。
第二段婚姻,是孟玉楼与西门庆的婚姻。西门庆求取孟玉楼时,正式潘金莲杀害武大郎之后,满心期待嫁给西门庆之时。娶潘金莲,西门庆并不痛快,如果不是因为怕武松复仇,他大概率是不会娶潘金莲的。但是他毫不犹豫娶了孟玉楼,甚至是骗婚孟玉楼,因为他想娶的不仅是孟玉楼的人,还有她的财产。
孟玉楼遇到西门庆,不得不说西门庆长得好,再加上西门庆误导了孟玉楼,让她以为自己嫁过去是大娘子,她满心欢喜的嫁给了西门庆。但是,进门之后,发现西门庆已经娶了月娘,她自己只是三房。
在西门大院,孟玉楼并不受宠,甚至是被冷落的。但是她牢牢掌握自己的财产,与吴月娘和潘金莲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西门庆死后,她改嫁出嫁时,月娘是把自己当成玉楼的娘家人。而潘金莲,一直把看起来不和她争宠的孟玉楼视为知己。
孟玉楼会给月娘出主意,后来月娘雪夜月下祈祷,正好让西门庆听见,然后夫妻二人结束冷战(甄嬛应该看过禁书)。在月娘和金莲闹变扭,也是孟玉楼做两边的工作,通过幽默的方式让两个人表面上和好。李瓶儿嫁进来时,西门庆不去接亲,尴尬之时,也是孟玉楼劝月娘出去接的亲……当然,孟玉楼也不是圣母,在触及利益的时候,她总能把潘金莲当枪使。
第三段婚姻,是西门庆死后,改嫁对她一见钟情的李衙内。嫁给李衙内时,孟玉楼已经37岁,经历了2段婚姻,尤其是第二段婚姻还不算好,但是在第三次改嫁的刹那,我相信孟玉楼内心在唱的歌是:“我不放弃爱的勇气,我不怀疑会有真心,我要握住一个最美的梦,给未来的自己。”
后来,陈经济上门说孟玉楼与他有私情,这一次玉楼下了死手,与丈夫做了一个局,想把陈经济弄死。但后来机缘巧合下,未能如意,反倒使公公没下来台(怀疑孟玉楼与陈经济有私情)。幸运的是,李衙内对玉楼是真爱。他宁死不屈,与玉楼一起回到老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没有变成宝钗的黛玉是幸运的,因为她有一座大观园,保护她可以一直做一个少年。但是,如果有一天,大观园会破碎,或者黛玉想做出去,或许孟玉楼的人生,才是芸芸众生的人生:
可能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意外来了……就像孟玉楼的前夫去世;
可能自己权衡再三,但最终还是做了一个不太正确的决定,开始了一段不太如意的生活……就像孟玉楼被西门庆骗婚;
可能很美貌高挑会弹一手好月琴,但是对方就是偏爱五短身材,不偏爱你这款……就像西门庆并不喜爱孟玉楼;
可能终于遇到了幸福,却有人要来破坏它……就像陈经济上门来找碴;
人生不是一帆风顺,或许不风顺才是常态。
我们无法选择生活中的意外是否会到来,但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是,面对意外是怨天尤人,还是做出努力改变;
我们也不可能永远做出正确的决策,但是当我们犯错,可以选择悔不当初,内疚不已,也可以选择静观其变;
当一切都很美好,却有人来破坏,我们可以选择当受害者哭哭啼啼,也可以选择杀出去……
婚姻不顺,爱情不顺,可以抱怨男人/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但是也可以在心中唱:“我不放弃爱的勇气,我不怀疑会有真心,我要握住一个最美的梦,给未来的自己。”
人生为什么而活?或者说,要为什么而努力?或者说,应该以什么为目标?
我觉得吉杰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如果有人说,我要努力为了以后挣钱买一个包包或者很贵的东西,那这样的人生太廉价了。
《红楼梦》,《金瓶梅》,《张爱玲的若干故事》,各色的人,各色的姑娘,各色的悲剧。但是,每一部作品中,总有个人物特别被作者偏爱,给她们开了金手指。
《红楼梦》中的小红,林红玉。
《金瓶梅》中的孟玉楼。
《张爱玲系列》中的小艾。
是因为,她们没有为谁而活,她们一直在寻找自己生命的答案。哪怕,她们不是这些世界的主角(小艾放在张爱玲整个世界里,绝对不是主角。七巧、白流苏、戈薇龙、王佳芝,各个比小艾耀眼得多。),哪怕她们其实都人生坎坷,且不得志的时间占多数……
我不知道,人生应该为什么而活?
但是,我觉得吉杰说得很对,人生不应该活得太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