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色资本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概念 erotic capital
社会学家 凯瑟琳·哈基姆 参照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创造的概念
第一,资本是指能带来利益的东西,而且除了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等无形资本都是可以获得并累积的,但情色资本不仅不能通过努力获得(至少是有限度的),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第二,情色资本的价值只能被单方面评估,而评估的标准完全掌握在评估者手中。换句话说,在资本所有者对资本没有控制权的情况下称之为“资本”显然是错误的。
夜班的代价包含着“耻辱费”
2.性产业:结构还是主体?
“可行能力”理论:个人的可行能力不仅取决于拥有资源的多寡,也与能力集的大小(选项的多少)有关。换句话说,因为别无选择而从事性工作的女性和拥有其他选项、随时可以离开的女性在可行能力上存在巨大的差异。可行能力强的女性将自己的职业说成“自愿的选择”,以这份工作为荣并宣扬其专业精神,这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她们并不能代表全体性工作者。
性产业就是一种借助金钱的力量绕过棘手又麻烦的人际关系程序,只满足自身欲望的工具。
主体作为个体越是坚持“自我决定”,结构就越能被免责。在结构上处于劣势的人确实有可能在短期内反过来利用其劣势从结构中获利,但长远来看,这将导致结构的再生产。主体也许能够暂时超越结构,但不可否认的是,结构的压力对主体有着压倒性优势。
自由主义者的自我负责理论有一个前提:个人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是可以自由进行自我决定的主体。但这是一个神话。承认自己是“结构”暴力的受害者绝非溃败,若你基于“主体”的选择,调动手头的所有资源,想办法生存下去,那就值得称赞。
质疑结构本身和姑且应对当前的事实、以免受到伤害必须两手抓。可要是把后者做到了极致,便会助长男人逃逸的倾向。若是一味追求前者,就会把自己逼的走投无路,遍体鳞伤。
我殷切希望,社会变革和追求个人幸福可以越来越容易兼容,变革者能在幸福生活的同时对社会提出抗议,而不至于陷入危险。
母女关系
父母是什么?“扰人的麻烦”:孩子无法选择父母。什么样的父母对于被迫成为其子女的孩子都是“扰人的麻烦”。强势的父母是强势的麻烦,弱势的父母是弱势的麻烦。
我通过不生孩子避免了沦为别人眼中的“麻烦”,不过我有时也觉得,这是因为我没有足够强大的自我主义,无法强行将别人的人生卷进我的领域。
我之所以没有成为母亲,多少也因为我害怕自己在无路可逃的不对称的权力关系中站在强势的一方。
恋爱与婚姻
1.恋爱与性的关系
我羡慕她们是因为她们仍在不懈努力,试图将自己的故事与男人的故事磨合到一起,没有放下这份希望,我却早已放弃。在内心的某个角落,我依然觉得“跟他们说什么都是徒劳”,也许就是心中的这份感觉让我离那些敢怒敢言的女性越来越远。男人在AV女演员和性工作者面前展现的面孔都是自私、可悲而无聊的。我见惯了那自以为是、惺惺作态、将自说自话的幻想强加于人的嘴脸,这使我疏远了“不把肉体和精神扔进阴沟”的恋爱,疏远了女性主义,疏远了与其他女性的团结。
我们见证了福柯所谓支撑现代性观念的装置——浪漫爱意识形态(爱、性和生殖在婚姻之下的三位一体)瓦解的过程。性革命促进了它的瓦解。但这种装置建立在双重功能标准之上,针对男性和女性的规则并不相同。
男性以违反规则为前提,而女性被迫服从规则。性的近代范式是“性=人格”。女人的“人格”会因为“出格”的性遭到玷污,男人的人格却不受性的影响。在“性=人格”的范式下,遭受性暴力的女性是“肮脏的”,出卖性的女性被视为“堕落的”。人们普遍认为,男人无论怎么接触“堕落的女人”,都不会染上“堕落”。
近代性观念(只针对女性)规定“性和爱必须保持一致”。现在回想起来,浪漫爱意识形态是一种相当了得的伎俩,硬是把两种本不可能一致的东西凑在了一起。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们终于得出结论,回归原点:性和爱是两回事,应该区别对待。
2.对恋爱的态度
我至今相信,恋爱是谈了比不谈好。因为在恋爱的游戏场上,人能够深入学习自己和他人。恋爱会帮助我们了解自己的欲望、嫉妒、控制欲、利己心、宽容和超脱。恋爱是斗争的平台,你要夺取对方的自我,并放弃自己的自我。我从不认为恋爱是一种放纵的体验。在恋爱的过程中,我们受到伤害,也互相伤害,借此艰难地摸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渡给他人的自我防线,以及对方那条无法逾越的自我界限。我向来认为恋爱不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恰恰相反,恋爱是一种“面对对方时极度清醒,于在旁人看来无比疯狂”的状态。
恋爱绝不是死死捍卫自我界限的游戏,而是通过狠狠品味与自己不同的他人的反应,同时了解自己和他人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我们也能确认“他人与自己存在绝对的隔绝”“我们永远无法拥有或控制他人”。恋爱非但没有使人与人相融,反而引领我们走向孤独。而这种孤独是多么畅快。
3.婚姻
所谓婚姻,就是将自己身体的性使用权交给特定且唯一的异性,为其终身专属的契约。
如果你不结婚,自然就没有婚外恋,所以只要被做遵守不了的承诺就能解决问题。
我无法忍受将性和爱置于权利和义务的关系之下,与拥有和被拥有的关系挂钩。因此,没有什么比男人对女人说“我会保护你”“我会让你幸福”更令我反胃了。尽管我听说,有些女性听到这种话会怦然心动。
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心甘情愿与之构筑稳定的关系,愿意让对方参与自己的人生,也愿意卷入对方的人生……人活一辈子,这样的机会屈指可数。所以我会告诉他们“恭喜你遇到了足够好的人,你很幸运”。
“这是因为婚姻之外的互助选项实在太少了。”
不仅是因为婚姻能让当事人顺利嵌入社会的框架,更因为大家普遍觉得结了婚便能获得安全感和保障。
不要急于将无依无靠的心转向婚姻和家庭。婚姻也好,家庭也罢,都不是女性的人生安全保障品。
4.交易性行为
交易性行为对男人来说是“性行为”,对女人来说是“经济行为”,双方交换的东西并不平等。这种不对称交换得以成立的条件是,包括经济资源、权力、特权、认可在内的所有资源都(不平均地)分配给了男性群体。劣势玩家被迫回应有条件的爱,以寻求经济报酬和社会认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这名妓女好不容易赎了身,嫁了人,却被任意驱使,还没有任何报酬。最终,她厌倦了这种毫无自由的生活,回到了自由自在的红灯区。我认为在从事性产业的女性中,对家庭主妇的蔑视至今根深蒂固。
5.认可欲求
认可欲求是一种被动的欲求,即“想要被认可”和“想要被爱”。
世间最有意义的行为不正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吗?这种行为的回报不来自他人,而来自我们自己。
女性主义
1.“在女性世界里展现优越感的工具”
我在美国的精英女性群体中见过好几位穿着格外性感的女士。每次见到这样的人,我都很疑惑她们如何看待自己的性别。我们也可以说,恰恰是她对自身社会地位和能力的自豪感反过来允许她走性感路线。这其实是一种炫耀,言外之意:作为一个女人,我有足够的商品价值,但我偏不卖,不卖我也能过得很好。
没有什么比“自我决定”更能满足精英女性的强烈自负,也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能让精英女性远离女性主义。
2. 不畏惧当受害者
自称受害者并不是软弱的表现,反而是强大的证明。那是一种“不畏惧当受害者的态度”。
正视自己的伤痛吧。痛了就喊痛。人的尊严就从这里开始。要对自己诚实,不要欺骗自己。一个人若是不能相信和尊重自己的经历和感觉,又怎么可能相信和尊重别人的经历和感觉呢?
我也走过了充满羞耻和失败的人生。我永远无法抬头挺胸地说,我对自己过往的人生无怨无悔。
3.“当社长还是当社长夫人”
有些女性至今还盼男方提出“请和我交往”,否则就坐立不安,但在工作中又步步高升,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她们身披浪漫爱意识形态的余香,带着男权的伤痕,捧着老一辈交到她们手中的尊严,还有自己决定自身价值的自由,但她们一样都不舍得抛弃,只得东奔西跑,手足无措。
比起“努力学习考进了心仪的学府”,隐瞒校名后获得的“可爱又没有威胁”的评价更能拔高自己。
4.把易碎品当作易碎品对待
身体是我们的第一个他者。他们已经不和不听使唤的身体打了许多年的交道。他人本就是不能摆布的,但在那之前,他们还不得不与“自己的身体”这一不听使唤的他者相处。“变老”就意味着每一个人都会突然成为残障者。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感到精神和身体都是易碎品。不小心轻放,身心都会破碎。易碎品就得享受易碎品的待遇。
5. 女性主义与标签化
一方若是给另一方打上“不是女性主义者”的标签并将其驱逐,女性主义这根细长的线就会被过度切割,人们逐渐只能接受在所有话题上达成一致的小团体,而这很可能再次抬高女性主义的门槛。
每一种经历和情绪都不会只有一种色彩,而是五颜六色的复杂混合物,包含了骄傲、自尊、惭愧和后悔。
女性主义是一个自我申报的概念。自称女性主义者的人就是女性主义者,女性主义不是在正确和错误之分。女性主义是一种没有党政中央、没有教堂和牧师,也没有中心的运动,所以没有异端审判,也没有除名。女性主义也不是什么智能的机器,只要把问题塞进去,它就会把答案吐出来。
独立与职业
1.“要脚踏实地,积淀出不受时代和潮流影响的东西”;“希望你拿出更有意义的作品,为后人铺路搭桥,树立路标,甚至建立庇护所或者瞭望塔。”
2.多亏父母赠予我的爱,我拥有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乐观精神,也拥有了不惧怕未知世界和新鲜体验的秉性。也许你的满不在乎和鲁莽也是父母的馈赠。
3.想必你已经在写作的乐趣中品尝到了自我表达的愉悦。写作是一种技能。而技能是可以磨练的。这个过程中最大的陷阱就是自我模仿。不止作家,所有创作者都要面对这样的陷阱。你一旦产生社会价值,买家(编辑)就会约你写“类似于xx的东西”,只为复制昔日的辉煌。因为这样最保险稳妥。但越是顺着他们的要求来,你的市场价值就越低。
4.无论工作本身赚不赚钱,最大的回报都是自己活的成就感。研究的乐趣就在于此。即使工作是为别人做,而不是为自己做,也能品尝到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