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呼吸化为空气》这本书在讲如何面对死亡,从保罗作为外科大夫进行人体解剖开始,过渡到保罗年轻患癌,直到保罗完成生命中最后一次呼吸。
全书画面感很强,言辞恳切,我想大部分读者都是能共情的。我从来没有看过哪一本书像这本这样把死亡讲得这样富有感情。也许是因为保罗作为医生,一开始在医院就已无数次领会“死亡”,而后又不幸必须过早地“参加”这个实践,一切都是真实。
我不知道保罗最后实际上有没有接受“死亡”,但我真的很庆幸这本书里根本没有写要如何地坚强地活下去,而是让我更多了解死亡是如何降临。
这本书在豆瓣获得9.1的高分,在微信读书的推荐值是95.3%,在我这的推荐值是100%。
这本书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讲《当我身强体健时》,另一部分是《至死方休》。我摘录了其中一些部分。
《序幕》
我是一名神经外科住院医生,这是我接受培训的最后一年。过去六年来,我已经看过几十套这样的片子,每次都怀着微茫的希望,想帮患者找到某种可能有效的疗法。但眼前这套片子不同:患者是我自己。
刚下飞机,手机就响了。是我的初级保健医生,打电话告诉我胸片结果:我的肺部有模糊的阴影,就像曝光时间太长似的。医生说,她不确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应该知道的。我知道。
第一部 《当我身强体健时》
我不相信孩子或长者的智慧。当下便是风口浪尖,人生积累的经验,被生存的细节磨损消耗。我们智慧的高峰,便是生活的当下。
——从前,我对未来担忧很多,但我想现在我也领会到了一些“当下”的智慧。这个世上的事情就是只有“当下”,没有“以后”。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永远别等以后。现在就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就算切的是死人,脸也蒙上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你还是会感觉他们身为人的特性扑面而来。我打开尸体的胃,发现两片还未消化的吗啡,这说明他是在痛苦中死去的。也许当时正孤身一人,手忙脚乱地抓着药瓶。
纽兰德回忆起孩提时代常常玩的一个游戏——伸出手指去戳祖母的皮肤,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状。这是她慢慢变老的一个征兆。
人人终有一死,作为一名住院医生,我的最高理想不是挽救生命,而是引导病人或家属去理解死亡或疾病。要是一个病人脑出血,救不了了,送到医院来,神经外科医生与家人的第一次谈话,可能将永久决定他们对这场死亡的感觉,有可能是平和地接受(“也许他该走了”),也有可能是痛苦的遗憾(“那些医生根本不听我们说!他们都没努力去救他!”)。要是手术刀没有用武之地,外科医生唯一的工具,就是言语。
——这真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我想没几个病人能平静地接受死亡,家属也是。对死亡的预期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在那样的时刻,我抛弃了平时最常扮演的角色,不再是死神的敌人,而是使者。我必须帮助这些家人明白,他们所熟知的那个人,那个充满活力的完整的人,现在只存在于过去了,我需要他们的帮助,来决定他/她想要的未来:轻松地一死百了,还是一袋袋的液体这边进,那边出,尽管无力挣扎,也要坚持活下去。
听到消息后,大多数病人都是一言不发(毕竟,英语里的“病人”,“patient”这个词,最初的含义之一,就是“毫无怨言地承受苦难的人”)。不管是出于自尊还是震惊,一般都是一片沉默,所以,交流的方式就变成握住病人的手。少数的一些马上就坚强起来(一般是病人的伴侣,不是本人):“我们会抗争,打败这鬼东西的,大夫。”抗争的武器各有不同,有的祈祷,有的砸钱,有的求助草药,有的输入造血干细胞。在我看来,这种坚强往往不堪一击,不切实际的乐观往往下一秒就是排山倒海的绝望。
——我只希望世人都能少一点面对绝望的时刻,多一点虚惊一场,多一点幸好。
第二部《至死方休》
如此接近自己的死亡,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又好像一切都改变了。查出癌症之前,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死,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查出癌症以后,同样地,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死,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
死亡临近的事实令人坐立不安,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绕道而活。
——不知道是哪一天,但知道那一天不远了。这一次已经无法修改日期了。
英语里的“希望(hope)”这个词出现在大概一千年前,融合了信心与渴望的含义。但我现在渴望的是活下去,有信心的却是死亡。
如果我的人生是由很多句子组成的,那我已经从每个句子的主语,变成了直接的宾语。十四世纪的哲学专著中,“病人(patient)”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一个动作的对象”,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作为医生的时候,我是动作的发出者,动作的原因,但作为病人,我仅仅是某个事件发生的对象。
——从主语变成宾语,已无法再左右自己的人生。
当时的我在疼痛中醒来,又要面对毫无意义的一天,除了吃早餐,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无法前行,我心想,然而心中立刻有声音附和,完成了这句来自塞缪尔·贝克特的话。这句话我早在多年以前的大学本科时期就读到了:我仍将前行。我下了床,向前一步,一遍遍重复着完整的句子:“我无法前行。我仍将前行。”
我从间歇性的昏迷中苏醒过来,头脑清醒地面对这个世界,但身体却油尽灯枯。我能看到自己皮囊之下瘦骨嶙峋,像行走的X光片。回到家,光是抬头挺胸就让我劳累至极。要使出双手的力量才能拿起一杯水。看书?根本不可能。
然而,癌症的一个残酷之处,就是这种病不仅限制了你的时间,还限制了你的精力,极大地减少了你一天里能做的事情,就像一只疲惫的兔子在赛跑。不过,即便我有这个精力,我也更希望像一只乌龟,深思熟虑,稳步踏实地向前。有些时候,我只是单纯地在坚持而已。
夜幕降临,病房暗下来,一盏低低的壁灯发出温暖的光。保罗的呼吸更为缓慢艰难,没有节奏。他的整个身体都很平静,四肢也放松了。快到九点的时候,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合上双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这是他最后一次呼吸。
——最后一次,呼吸,化作了空气。
结语
我还没能很好地学会理解生死,但这几年已对生死有了敬畏。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这是人生的最后一天、一个月、一年,我是怎样才会觉得不遗憾。想自己的时候要坦然许多,但想到如果有一天失去了我最爱的那几个人,我确实非常恐惧——该如何学会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