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大部分伙伴儿可能跟我有类似的经历,不敢在家人面前提死亡二字,特别是家里有年长的老者,那更是特别忌讳的。我自小有几次面临过亲人的去世,我祖(我爸的爷爷)和姥姥姥爷,都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先后离开。因为小时候在不同的时期,吃住都跟他们一起,所以此刻我仍然很清晰他们的音容笑貌,感情很深。但在他们去世后,我妈都特别地要求我,不允许我跟着出殡的队伍去上坟。到现在依然是以没结婚为理由,拒绝一切让我扫墓的机会。从她的角度是对我的保护,可对当时年纪很小的我来说,死亡就显得更加神秘。
第一次深刻面对死亡,还要回到2017年,年初我爷爷就反复生病在老家住院,总是不见好,也查不出病因。老家的大夫一直诊断是心脏问题,后来我爸看一直不好,跟我电话说好像大夫又怀疑是肺的问题?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爷爷会很快面临死亡,虽然快90岁了,但他一直很硬朗。一听说是呼吸相关,我做销售这些年,认识很多呼吸科专家啊,我觉得我能帮助爷爷。在我的指挥下,我弟开车带着我爸我叔,连夜把我将近90岁的爷爷开车送到北大医院急诊科。
当晚各种抽血检查把爷爷折腾地够呛,他那时候耳朵已经聋了,但他认识很多字,也会写。我就找护士要了一支笔,在一个检查单的背面跟他交流了一个晚上:抽血是不是很疼啊?你渴吗?值班医生一会儿就来。他也会问一些问题:这个检查是干嘛的啊?类似等等。那一晚我就这样陪着他,由于是周五,我们到的太晚,连个床都没帮他租到,想到那个时候的难过的我,此刻还在流着难过的眼泪。急诊科例行检查必不可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抽血,当时他的血管已经很细了,值夜班的护士几次都扎不到很是头疼,我更加心疼爷爷每次被都扎歪之后没有一声怨言,只是难受的往回缩手。于是后面我主动跟护士说,我们能放弃后面的常规抽血检查吗?护士让我签字确认。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跑到呼吸科病房想找熟人,能不能转到呼吸科那边,甚至是借个床。因为是周六,很多大夫都不上班。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得到的反馈很让我无奈。医生大致有两个信息传递给我,要接受家人的离去,这是医生也随时会面临的情况;面对当前患者的问题,在医院治疗不外乎就是插管用机器维持呼吸,如果不想对病人造成创伤,就接回老家安稳的去世。
其实他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但那一刻我就是觉得非常无助,我想救爷爷,但我确无能为力。我在北大医院病房门口哇哇大哭一场,我还没有为失去爷爷做好心里准备。突然面临生命的无常,我无能为力。
傻X的是,我第二天离开医院去昌平取我的车,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问我何时回来?我说开了车就回来看你。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次的离别。我补了一觉睡眠后,竟然傻X的决定跑到上海去工作,给新员工做培训去了!简直shit!!!(此处的愤怒只与我自己有关)
第二晚我到了上海,电话跟老爸随时联系沟通着爷爷的而情况。周一早上还没上课,接到家里电话说爷爷不行了,我心神不宁的赶紧请假回到家以为能见到最后一面,爷爷已经在我接到电话的那个早晨离开了。
我难受极了,我非常痛苦,我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奋斗,就是只是个会工作的傻X!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它让我明白,死亡不是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它一直都在,只是我们在所谓的生活中忙碌,从来都不曾好好的看待它。
「死亡虽然是个大迷雾,但有两件事情是明确的:其一,我们总有一天会死;其二,我们不知道何时或如何死。因此,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知道何时会死,而我们就把它当作借口,延迟对死亡的正视。就像小孩子玩捉迷藏,我们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以为就不会被别人发现。」---第二章 19页
「生活节奏如此紧张,使我们没有时间想到死亡。为了拥有更多的财物,我们拼命追求享受,最后沦为它们的奴隶,只为掩饰我们对于无常的恐惧。我们的时间和精力被消耗殆尽,只为了维持虚假的事务。。。生命就被如此虚度,除非有重病或灾难,否则我们不会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第二章 21页
既然死亡是迟早就要发生的事情,措手不及倒不如有所准备。我们自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面临死亡。
「有一件事情值得我们三思:接近死亡可以带来真正的觉醒和生命观的改变。。。降低对死亡的恐惧,更能接受死亡;增加对他人的关怀,更加肯定爱的重要性;追求物质的兴趣减低,更加相信生命的精神层面和精神意义,当然也更能接受来世的信仰。」---第三章 35页
爷爷的去世给我带来的是更加珍惜跟亲人的相聚和相处,奶奶在2020年冬腊月二十三去世,在失去爷爷奶奶还在世的那段日子里,我坚持给奶奶买治疗老慢支的药维持她的呼吸顺畅,给她洗过头,剪脚趾甲,修手指甲,肚子不舒服的时候按摩揉腹,每次离家出门都要拥抱她。特别是拥抱她瘦弱的身体,我能感受到她全身在抖,大部分时候被我抱完她眼角还闪着感动的泪花。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为的是将来她离开的那一天,我能对自己说,我做了我所能做的所有一切,我不会再有遗憾。
这本书带给我最大的一部分知识,是后面的部分,关于临终关怀和死亡后的中阴身等内容。
先说临终,死既然是比生还要更伟大的时刻,那这个时候我们能做什么呢?
「温暖的鼓励他尽可能自由地表达对临终和死亡的想法、恐惧和情绪。坦诚、不退缩地披露情绪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让临终者顺利转化心境,接受生命或好好地面对死亡。。。
晚期病人或临终者正处于生命中最脆弱的阶段,你需要发挥你的技巧、敏感、温暖和慈悲,让他把心思完全透露出来。学习倾听,学习静静地接受;一种开放、安详的宁静,让他感到已经被接受。尽量保持轻松自在。。。。。。
临终者最需要的是对他表达无条件的爱,越多越好。
。。。。。。
只要触摸他的手,注视他的眼睛,轻轻的替他按摩或者把他抱在怀里,或以相同的律动轻轻的与他一起呼吸,就可以给他极大的安慰。身体它表达爱心的语言,使用它,不要怕,你可以带给临终者安慰和舒适。。。。。。
我们常常忘记临终者正在丧失他的一切:他的房子、他的工作、他的亲情、他的身体、他的心。我们在生命里经验到的一切损失,当我们死亡时,全部聚合成一个巨大的损失,因此临终者怎么可能不有时悲伤,有时痛苦,有时愤怒呢?」 ---第十一章 202~205页
「让临终者的心在死前尽可能保持平静绝对重要。。。。。。
安详地去世,确实是一项重要的人权,可能比选举权或公平还来得重要。。。。。。
没有哪一种布施意义大过帮助一个人好好地死。」 ---第十一章 215页
「一个人去世时最理想的方式是放下内外的一切,在那个关键时刻,心没有什么欲望、攀缘和执着好牵挂。因此,在去世之前,必须尽力解脱我们对一切财物、朋友和亲人的执著。」 ---第十四章 261页
「 当我们去世时,四周的气氛尽可能宁谧安详,这是很重要的。。。。。。悲伤的亲友绝不可以出现在临终者的床边,以防她们情绪激动而扰乱了临终者死亡那刻的平静。。。。。。
《中阴闻教得度》说:你在临终者床边的哭声和眼泪,对他而言,就是雷声和冰雹。」 ---第十四章 262页
因为有了爷爷去世带给我的启示,我很幸运的是在奶奶去世前的头一天晚上,我冒着疫情风险从北京赶回老家,见了她最后一面。那时候已经无法说话,但看到我之后伸出胳膊,我顺势拥抱了她。看到她眼角的眼泪,我体会到了这个拥抱给她带来的欢喜。那时候她已经呼吸急促,好似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和恐惧,我先是抑制不住自己要失去亲人的难过,哭了一阵子,看到我哭,她喘的更加严重。很快我回到有觉知的状态,我清晰了此刻对她最重要的嘱托,凭着我之前看的书以及相关的知识,我告诉她:朝向着最亮的那个光过去,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当时她正好向右侧卧,后背朝向我,我把双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后背上,一只手靠近大椎和后背对着心脏处,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腰部。我闭上眼,放松,回到呼吸。那一刻,我把自己的平静给到了奶奶,她安稳地睡着了。那应该是她去世前最舒服的一次休息。
因为我做了这些我之前面对死亡所有我能做和会做的事情,所以第二天早上奶奶平静去世后,我感受到一份特别的喜悦和平和。我第一次从死亡中看到了平静和喜悦。这是奶奶给我的最大最珍贵的礼物。
本书后面一段还有关于死后中阴身的一部分,我摘抄了几段分享给大家。
「在中阴身的头几个星期,我们还有自己是男人或女人的印象,一如我们的前世。我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们回家去见家人和亲爱的人。我们试着对他们讲话,摸他们的肩膀,但他们并不回答。也完全觉察不到我们的存在。尽管我们想尽办法,还是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当他们为了我们的死亡哭泣,或伤心的呆坐时,我们只能无力的看着。我们试着使用自己的物品,却一点用都没有。饭桌上已经没有了我们的位子,而亲友正在处理我们的物品。我们觉得愤怒、受伤和挫败,《中阴闻教得度》说:“就像鱼在热沙中受苦”。
如果我们非常执着自己的肉体,甚至是尝试着重新进入肉体或在它的四周流连不去,会发现徒劳无功。。。。。。
请记住,这时候意识的强度是活着的七倍,在受生中印这一快速阶段中,前世的恶业全都以非常集中而混乱的方式回来了。」---第十八章 331页
「因为我们的心在中阴身阶段非常轻灵,自由流动而易受伤害,所以任何生起的念头,不管好坏,都有巨大的力量和影响。由于没有肉身可以固着,念头就变的很实在。想象如果看到为我们举办的丧礼是那么漫不经心、敷衍了事,或者看到贪婪的亲人争夺我们的财物,或看到我们深爱、也自认为深爱我们的朋友,竟然以嘲讽、伤人或不屑的口吻谈论我们,我们该多么的伤心和愤怒啊!这种情境可能会很危险,因为暴力反应会把我们直接趋向恶道转生。」 ---第十八章 334页
在亲人去世后的那段日子里,特别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前,家人务必保持一颗平静的心,来护念亲人平稳度过这个最特殊的时期。
我在奶奶去世后的第十五天开始发愿抄地藏经7遍回向给她,那是我当前唯一能为她做的。
奶奶去世一年多了,我知道她的心永远都在。逝者已去,珍惜眼前。就如果书中所说,我们了解了死,就更加珍惜生命。珍惜我们身边的家人朋友。父母也渐渐老去,每次回到老家,给他们做个身体按摩,跟他们一起晒太阳谈谈心,离家之前记得拥抱他们,做所有我能做的。因为我们永远无法预测,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不要等到了那一天,我们才后悔很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做。
壬寅年,疫情还在蔓延,东航事件又让一百多个家庭面临着突然失去家人的痛苦。给所有遇难者祈福,也给所有活着的人说:珍惜生命,给身边的家人和至亲的友人一个拥抱吧,就把每一次的别离当成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