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看到硃安世、韩嬉和驩儿在僰州一起生活的时候,我想把这本书“放到冰箱里面冻住”,这样以后的事情就不必再发生,一切都停留在此时的美好之中。我甚至设想,凭借硃安世和韩嬉的能力,在当时建立一个富贵之家毫无困难。凭借驩儿的懂事、坚韧与聪慧,通过考试博取功名也是不难,他们组成一家人的话,可以生活得多开心呀。
可是;
可是驩儿背负着母亲的遗命,已经有太多人为他牺牲,当他背负起这个任务的时候,他的生命可能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可是硃安世心中侠义为先,他父亲临终之时,把“信”这个字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他为人立身之本。而且他也日夜思念着自己的妻子,心中早就已经想要离开。
而韩嬉,美貌聪慧、重情重义,即使对硃安世情有独钟,此时也只是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她知道硃安世是怎样的人,所以才爱他,所以才不能和他在一起。她帮助他救驩儿,帮助他找家人,帮助他……生死与共,无怨无悔。
所以他们必然要踏上接下来的行程,注定要谱写属于他们的英雄篇章。
什么是仁义、勇敢、信用?
什么是爱情、友情、亲情?
什么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有些人天天在说,却一点都不做;
有些人大字不识,却时刻身体力行;
书中有这样几段话:
那日,硃安世向司马迁请教《论语》,司马迁说《论语》是儒家必修之书、启蒙之经,凡天下读书之人,自幼及老,都得终身诵习。孔壁《论语》司马迁也未读过,只偶然得悉古本《论语》中的一句:“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另有半句,或许也出自孔壁《论语》——“天下者,非君之天下,乃民之天下……”
硃安世虽不读书,这两句一听也立即明白,这正与他猜测相符。刘老彘最怕的便是这等话,他独尊儒术,是要全天下人都忠心效命于他,为奴为婢、做犬做马,哪里能容得下这种话在民间传习?
尤其是那日见到庸生之后,硃安世才知道,读书未必都能谋得到利禄,反倒会戕毒人心,尤其是老实本分之人,读了书,如同受了巫咒蛊惑一般,愚傻木呆,只知守死理,丝毫不通人情、不懂事理。
这等巫蛊之力,不但慑人耳目,更浸入骨髓。那日刘老彘试骑汗血马时的森然威仪,至今仍让硃安世不寒而栗,而孔家“晨昏定省”的礼仪更是让人僵如木偶、形似傀儡。
今世儒生,一面教人恪守礼仪、死忠死孝,一面坐视暴君荼毒、酷吏肆虐。谋得到权势,就横行霸道、助纣为虐,谋不到利禄,则只能俯首听命、任人宰割。
在全书的结尾部分,刘老彘和司马迁的对话也非常发人深省:
司马迁忍不住笑起来:“禹之夏、汤之商,如今在哪里?姬姓之周、嬴姓之秦,如今在哪里?”
刘彻忽然得意道:“你拿他们来和我比?哼哼!他们哪里懂御人之道?我威之以刑、诱
之以利、劝之以学、导之以忠孝。从里到外、从情到理、从爱到怕、从生到死,尽都被我掌控驯服,谁逃得出?”
是呀,谁逃得出?
附上书籍最后 “尾声:汝心安否?”中引用的《论语》中的全文: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
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
曰:“安。”
“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