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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呼啸山庄》中凯瑟琳与凯蒂的人物形象

2022-08-05 07:27:42  本文已影响人 

镜像的开端,异向的归途

       ——浅析《呼啸山庄》中凯瑟琳与凯蒂的人物形象


在呼啸山庄凯瑟琳的房间里,一方窗台的油漆面被字迹划得乱七八糟:“那些字迹只是用各种字体写的一个名字,有大有小——凯瑟琳·恩萧,有的地方又改成凯瑟琳·希刺克厉夫,跟着又是凯瑟琳·林惇”。而这里面出现的姓氏与名字,则在一代代的延续中循环出现,周而复始。上一代与下一代的爱情也互为镜像,面临着在相似的命运和相近人性复苏难题。然而在近似的境遇中,他们却分别走向了两条道路,以不同的方式去实现灵魂的皈依。

巧合的对称镜像:凯瑟琳与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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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原初是恩萧家的小姐,最后嫁给埃德加·林惇成为尊贵的林惇夫人。但忽略地位财产等外在条件,她始终都希望与希刺克厉夫实现灵魂契合、身心合一。而凯瑟琳“恩萧——希刺克厉夫——林惇”的姓氏轨迹,也恰恰正是她女儿凯蒂的生命的倒向发展:从林惇小姐到被迫嫁与希刺克厉夫之子,最终与哈里顿·恩萧擦出了新的爱情的火花。
凯瑟琳与凯蒂的生命轨迹互为倒影,这不仅反映在她们表面的婚姻上,更体现于她们心性的差异。凯瑟琳成长于原始自然的呼啸山庄,她的心一直充斥着自然的淳朴与野性,但当她接受了画眉山庄文明富贵气息的熏陶之后,她的天性在无意识中便被压抑束缚了,而这种束缚感在她与林惇成亲后表现地愈发明显。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呼吸的是旷野的风,想要回到童年生长的地方,也不顾与林惇的现实婚姻而紧紧依偎在希刺克厉夫的怀里——这不也象征着她想要从这“文明拘束”的世界中挣扎出去,去拥抱那颗原初的、未被异化的灵魂吗?
而与她的母亲形成对照的是,凯蒂在被希刺克厉夫关在呼啸山庄时,她无限地希望能够回到自己温柔和谐的画眉山庄。她还在摇篮里时,便享受着最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最温暖的人文情怀的熏陶。而当她被骗至呼啸山庄后,她原本单纯善良的心性,被希刺克厉夫的暴戾闷在了身体里。她不仅在肉体上受到了粗暴的对待,她与精神世界沟通的途径也被完全斩断了——她被剥夺了看书的权力,这无异于把她放逐于贫瘠凉薄的精神荒野。在这个荒凉之所,她感受不到一点人性的温暖。当她夜夜遥望自己亲切可爱的画眉山庄时,十年之前她的母亲凯瑟琳,或许也正孤寂地寻找着呼啸山庄的方向。在这跨时空的相望中,她们能否实现视线的碰撞呢?视线接触的瞬间,凯瑟琳对炽热的原始生命力的追求,能否与凯蒂向往温暖阳光的心声产生共鸣呢?

命运之题:被异化的灵魂如何实现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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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们的心性截然相反,却面临着同样的命运之题:被异化的灵魂如何实现自我救赎?她们都面临着被强制异化的命运:凯蒂从进入到希刺克厉夫视线的那一刻,便被他视为复仇的一枚棋子;而凯瑟琳在选择婚姻时也并无法选择希刺克厉夫,无形的世俗婚姻标准推动着她不得不与林惇成婚。初时她以为她与林惇实现了爱情,但实际上这只是地位对等的婚姻。在极其狭窄逼仄、远离尘嚣的乡村世界中,呼啸山庄代表的热烈原始之境和画眉山庄代表的温柔和平之乡形成了鲜明的对立。她们的心性都被无情的命运之手推上了“离乡”之路,但在异化的过程中,她们的表现却迥乎不同:

      凯瑟琳热烈奔放的心情无处得到排解,平静安稳的七年时光在她心中是那样的无趣无聊。但她却没有心力去打破这个局面,也不敢舍弃现有的生活。她试图在两者之间做出平衡:她期望着林惇和希刺克厉夫成为好友,他们三人之间能有同样的亲爱之心。但他们二人对彼此抱有的敌意是无法和解的,这既意味着平和人性和狂烈人性的难以协调,也隐喻着文明道德世界与原始粗野世界的鸿沟,而勾连二者的凯瑟琳便处于撕裂的境地。当她发热迷昏时看到镜中的自己,她却意识不出这是自己。这是否象征着:她只看到了镜中的林惇夫人,却没有看到原始的、热烈奔放的自己。她最终死在了希刺克厉夫的怀抱中,但她并没有改变一丝一毫:生命的有限使她无法在现实中改变婚姻和爱情的性质,而她也终归没有返回精神的原乡——承载着她的童年和完整人性的呼啸山庄。在她死后,她的亡魂虽然回到了家乡,但却是孤独的、流浪的。她的亡魂惊扰了来客洛克乌德的梦,她大呼“二十年啦。我已经作了二十年的流浪人啦!”,却被血淋淋地拦在窗外,仍然在呼啸山庄的上空孤零零地游荡。

       而凯蒂却改变了自身的处境,收获了美满的尘世爱情并得以返回画眉庄园。在希刺克厉夫的暴君统治之下,凯蒂的人性被封冻了一段时间,但人性自有的顽强之力和人与人之间的感召之力,使她依旧存有破除困境的希望。她尝试走向哈里顿,将自己的温暖善良与人文知识传递给他。在方寸之中,她把改变自身命运的全部心力都倾注在哈里顿的身上,颇有“赌徒”式的决绝。她在哈里顿脸庞上的轻轻一吻,终于感化了哈里顿,这段描写与“睡美人”的典故十分相像,意喻着被异化的人性终于在爱情中实现了复归。

爱与人性的复归:两种生态的冲突与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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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的世界,仿佛一个永恒的存在。书中除了希刺克厉夫这个外来者之外,便只有姓氏的延续和姓名的重复。虽久经波折,但最后两个庄园依旧回到了他们的后代之手。仿佛那雷电风雨般的剧变只是刹那,而恩萧家族和林惇家族万古如斯。环形的时间序列和单一的生存空间浓缩了艾米莉的理想:“恨是爱的异化,爱是恨的复归”。她在狭小的时空中写出了最震荡人心的爱与恨,它们都毫无保留、肆无忌惮,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形成了与极小的天地相矛盾的最为呼啸饱满的爱情;但她又歌颂希望,把人性复归的理想寄托在了哈里顿与凯瑟琳的身上。在山穷水尽时,艾米莉并没有让爱的火焰在人间窒息,她让凯蒂和哈里顿终于相互吸引,最终柳暗花明。哈里顿和凯瑟琳的爱情终结了仇恨,他们被压抑扭曲的人性得到了解放,并在文明的道路上大步迈进。在这个意义上讲,他们的爱情既象征着人性的复苏,又代表着爱与文明的曙光和力量。

     我们从哈里顿和凯蒂的爱情中看到了新生的希望,但《呼啸山庄》的复调性又让我们反思:这个结局是否就是静止的结局呢?就像《罪与罚》中拉斯柯尔尼科夫最终捧起福音书时,这新的感召是否能成为永恒呢?当哈里顿真正成为了呼啸山庄的主人时,他的名字与墙壁上的古老祖先的名字实现了历史的重合。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与凯蒂又开启了下一个三百年的风雨篇章,爱与恨的故事依旧上演。无论如何,虽世殊时异,但爱为永恒,人性的希望之种,永远根植于人间的厚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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