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眠之醒
——读《苏菲的世界》有感
华沁欣
沉睡良久,我们忽然醒了过来。
从“现实”这个梦境,醒来到“被思考的现实”,世界渐渐有了一个轮廓,一切开始看清楚。
——题记
读完这本书是在我十三岁零九个月的冬天。一个因为清醒而显得有些凛冽的湿冷冬天。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放学回家的公车上,满座,我站在那里,手拉着扶栏,用一种平静的姿势。车身略微有一点摇晃,白色的车身外壳被雨点敲打着,传递着细密琐碎的声音。
车厢内温暖而湿润的气流和嘈杂柔和的人语声融会在一起。可以感觉到,细微的血管在体内跳动,突兀的存在,但是非常温和。就像车窗外冬天的冷雨。
然后我仿佛逐渐地聋了一般,听不见车厢里嘈杂的人语声,非常之寂静。但是可以非常清晰地听到,感受到,冬日潮湿的雨点打在车身上。
我安静地直视着玻璃窗,外面布满了雨点,透明淡青的颜色。偶尔两滴滑落,拉开长长的痕迹。
“我们太过于习惯这个世界,以至于不再对它感到惊奇了。”
这句让人如梦初醒的话,出现在《苏菲的世界》的前面几页,作为一本哲学启蒙书,这开头真是微妙而精彩。对于在现实世界中逐渐被忙碌磨得粗糙迟钝的人们来说,思考身边这一切,似乎有些浪费时间和不切实际。
实际而忙碌地去生活并没有错,但一切微妙而深刻的思想和感受,都来自于细致的思考和体验。
海伦·凯勒在自传中曾写到过这样一段话:
“有时我会试探我的非盲的朋友们,想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最近我的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来看我,她刚刚在树林里走了很长时间,我问她看见了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她回答说。如不是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回答,我也许不会轻易相信,因为很久以前我就相信了有眼人看不见什么。
我问自己在树林中走了一小时,怎么可能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都没有看到呢?而我一个盲人仅仅通过触摸就发现了数以百计的有趣的东西。我感到树叶的对称美,用手摸着白桦树光滑的树皮或是松树那粗糙的厚厚的树皮。春天里我满怀着希望触摸着树枝寻找新芽,那是大自然冬眼后醒来的第一个征象……”
人们对于自己身边和拥有的事物,常常会觉得习惯和忽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残疾,一种麻痹。
而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毕生像个孩子一样敏感好奇。他们不安于眼前的世界,神经质般地不断求索,他们寻找着自然的法则,对于人文世界有着最高的关怀。
外貌丑陋的苏格拉底不知疲倦的思索和谦逊温和的灵魂不断发问,相信真善美的柏拉图书写着自己的洞穴神话和理想世界,巴洛克时期和文艺复兴交接下诞生的伟人莎士比亚让世界的真假扑朔迷离,笛卡儿、洛克、史宾诺莎、休姆、柏克莱、卢梭、伏尔泰、康德、黑格尔、佛洛伊德……
他们都是哲学家,他们都敏感地意识到了生命这个庞大而神秘的存在,也意识到了温柔紧密围绕在身边的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他们是思考者,他们是实践者,是时代精神伟大的推动者和建立者。
世界和生命的意识形态在漫漫的哲学史上不断奇幻地弯曲、翻覆、跳跃、变形。真相是什么?最终是否有一个真相等待它们的回归?可能世界已经“是预先被阐释的,就像化好妆匆匆赴约的女人”?
真相可能永远不被解答。
但是,思索的过程,已经帮我们建立了一个更高的精神世界。
车厢摇晃着。温暖潮湿的气流让人心中静好。
嘈杂柔和的人语声或许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被排斥在主观意识之外。细密的雨点以难以置信的频率温和地敲打着车身。我只是静静地直视着玻璃窗。
车窗玻璃外布满了雨点,透明淡青的颜色。偶尔两滴滑落,拉开长长的痕迹。
那样的透明痕迹,仿佛是无规律可循。
但是,有了过去的轨迹,未来,也大抵有了轮廓吧。
简评:人们往往对身边的一切麻木而迟钝,置身于大千世界如同生存在梦境之中,久眠不醒。作者受《苏菲的世界》的启蒙,作了一次心灵的远足,虽然最终无法揭示存在的真相,但这种精神之旅,无疑是有益的,它可以帮助我们试图建立一个超越于现实的“更高的精神世界”。基于这样的认识,作者从一次乘车的感受写起,在一片嘈杂中有如此寂静的观照,这正是对思考之价值的生动图解。因此,与其说这是一篇读后感,不如说是一个思想者的心灵独白:它引着我们超越于“梦境”般的现实,走向被思考的现实。一是现实的存在,一是精神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