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几篇读后感后,突然感觉有点背后说人闲话的嫌疑,不免有些纠结起来,好在古人有云: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跟前不说人,想着自己说的基本还是由衷的话,想必也是不要紧,于是又继续写起来。如有失当之处,还希望作者包涵,另外,曾感慨说,闲暇阅读,其实大部分是在书里寻找自己,所以与自己生活阅历,思想观点相似的书,大多会觉得值得推崇,而爱屋及乌,对书及作者的评价,也就不免带上主观喜好色彩,或许自己觉得好的,别人或觉得未必然,权当作参考吧。
本书为散文集,主要收录了作者人生成长中的一些小故事及感悟,大致按时间分三辑,第一辑为作者记录感怀童年时候的那些人事物,那些部分如今或还有些许残留,但大多已经远去,物是人非。还有作者在北大中文系求学时的生活学习点滴,并收录了工作后欧美访问旅行中的一些感想,是为第三辑:行吟录。
书中大多为寻常故事,自是难以探究出某种宏大或深刻的意义来,但读起来,却有着好似在秋水池畔,巴山夜雨之时,和老友剪烛夜谈的那份恬静。作为和作者同一时代的人,对第一辑中作者童年的诸多故事细节,有着近乎雷同的情怀。比如作者写到的童年时的大商店,于我记忆而言,只是换了个名字,叫合作社,那是一栋长约五间的木结构的房子,外侧全部打通,摆着长近二十米的玻璃柜台,内侧一头摆放着白酒,酱油,醋之类的大坛子。或许是自己晚生两年,又或是老家实在偏远的缘故,印象中当时柜台里只稀稀拉拉的摆放着一些商品,远不如作者描述的大商店中商品琳琅满目的样子,场景倒是有些像野夫所著《1980年代的爱情》一书中女主角工作的供销社,但却是没有那让人一见倾心的主角姑娘。如今想来,当时柜里的商品,恐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售卖,虽说商品不丰富,也没有漂亮的营业员姑娘,但对乡下小朋友依然有着不小的魔力,常常于小学放学后,三五成群的蹲在柜台边观赏点评那些为数不多的商品,自然也和当时的作者一样,囊中羞涩,只有隔玻璃看的份,但当时似乎也蛮知足的,至少从没萌生要捡一砖头砸破柜台玻璃的想法。
又比如作者童年放牛章节,小时候时常羡慕家里养水牛的小伙伴,早上骑着牛来,太阳落山后又骑牛归去,用如今的比方来说,不亚于单手开法拉利跑车般拉风。但水牛虽说耕地力气大,但是体型也大,食量更是惊人,且喜好打架,于自家一亩三分地来说,父亲权衡下来还是养黄牛合适,且还是刚买来不足一岁的牛宝宝,个头很小,一骑到它背上,它就乱跳不已,非把你巅下来不可。但自从学校里学会袁枚这首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就产生了要骑牛舞横笛的执念。由于小学放学后及寒暑假的任务,基本就是天天放牛砍柴,于是和小黄牛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且小黄牛长的远比自己快,日渐肥壮,骑在黄牛背上,它也不乱跳了,再砍根粗细合适的竹子,用烧红的火钳比着想象中笛子模样烫8个洞,模样倒是像了,却发现既吹不成调,更无人教如何吹。等上了初一,勉强学会能用笛子吹完《十五的月亮》,不曾想体重却已经远超孩提时候,以至刚骑上黄牛,横笛还没吹成曲,已经被它巅摔在地上了,曾经深厚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还有露天电影,那时候乡下谁家有了结婚嫁女儿生小孩进新房等喜事,除了大宴亲戚外,还常会请人来放电影助兴,由于那时山里没有电,更别说电视机了,于是露天电影就成了一种奢侈的娱乐活动,常常和幺叔放学到家以后,上一坡下一坡的翻山越岭,走上好几公里的山路,去办喜事的人家蹭露天电影看,还好主人没规定没送礼不给看。往返路上时常天黑看不清路,靠点些稻草或树枝火把照亮,基本要深更半夜才到家,因此没少挨父母竹条伺候的。
第二辑中作者读书的北大,到目前还没机缘参观,而第三辑《行吟录》中的欧美,或将一直停留在地球仪上的概念,但作者有些感触,却能有所感同身受,比如在《教堂》一文中,作者如是说:“我是个无神论者,不能切身的体会他们对主的虔诚和敬畏,但那虔诚和敬畏本身是我喜欢的。我总认为,有虔诚和理想总比没有虔诚和理想要好,有敬畏总比没有敬畏要好。因为我们无所敬畏,所以肆无忌惮……”。对于作者说自己是无神论者,我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我始终觉得同比有神论,无神论信仰是一种更艰难,更需要强大内心力量的信仰,并一直偏执的认为,检验真正的无神论者的唯一标准,就是放他在乱坟堆里睡上三五晚。反正我是不敢睡,不光不敢,连晚上一个人从坟边过路都怕,所以绝不敢自称无神论者,只能算是接受了几十年无神论教育的不可知论信仰者。前记对作者无神论者的调侃,完全不影响我对作者后面观点的认可,并时常对如今人们缺少敬畏而表示担忧,因为一想到我们不过就像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内心就无论如何都狂妄无畏不起来,反而生出许多悲悯来。
掐指算来,在疲于生计之余,不多的阅读中,徐则臣的作品却算是看得多点的,每读完一本,或感高兴,又或感失落,或许正是这种跌宕的感觉,让我每次站在他的作品专栏前,总不免要纠结一番,拿起,放下,再拿起,最后总会对自己说,还是先看看再说。
或许漆黑的夜晚以及火车,容易让人产生诸多天马行空的想象的缘故,最初吸引自己看的,应该是《夜火车》的书名,内容似乎已经忘了,但是记住了书名和作者,想必内容应该还行。继而又看了《北上》,字典一样厚的长篇小说,倒是没吓住我,一页一页耐心看完,不仅深深佩服作者的想象力和故事的建构能力,但虚构的故事情节中不免有太多的巧合,读起来,有点像武侠小说主角,跌落悬崖,不仅没死,还偏偏捡到一本绝世武功秘籍一般,于喜好半写实半虚构小说的我来说,不免略感遗憾。但书中结尾的那段感慨,又颇有点醍醐灌顶,画龙点睛的感觉,总体觉得还是不错的。继而又看了《水边书》,就像大多数的中篇小说一样,囿于篇幅等原因,作者往往会穷尽所学之能事,藏头去尾,偏往复杂里写,所以,看完之后却是不知所云般的失落。后面又看了《孤独的火焰》散文集,书中收录作者很多随想文章,颇觉认同,不免又觉得作者有趣,正所谓爱屋及乌,继而又看起《一号投递线》,《我,这些年》.......
细忆起来,看过的那些作品,虽没有看完拍案叫绝般的体验,也没有像路遥,史铁生的作品那么深刻沉重的感觉,但却好像是在听一个大哥,在娓娓道来,又像是一个知己,替我把混乱如麻的思绪,清晰的整理表达了出来,更像是一位励志的先觉先知,作为同时代的人,自己如今的某些想法感悟,作者却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感悟和行动了,汗颜的同时,倒是又想起莫言先生的《晚熟的人》一书,让我这个晚熟且后知不觉的人,总算寻得一台阶溜下来。
写作,想必终是离不开作者生活的时代背景及个人的生活境遇,而深刻沉重的作品,必定来源于曲折跌宕的大时代背景,以及作者坎坷流离的生活境遇,像路遥,用自己的生命在写作,而史铁生,20来岁开始就与轮椅为伴……而作为自己业余爱好的休闲阅读,刻意苛求深刻,想来是不是对作者有些残忍?如果可能,我宁愿路遥健康活着,史铁生也能象你我一样蹦蹦跳跳。这或也算是读完徐则臣作品后,对“深刻”这一概念的重新理解吧。
徐则臣用文字记录自己的回忆,其实也是记录了同时代人的回忆,虽说自己老家要远比作者老家要偏僻得多,但大时代的烙印是强大的,无论东西南北,也无论是城里乡下,所以,于70~80年代生的人来说,估计对这本书应该都会有所共鸣的。且通过他的作品,不难看到作者对文字的热爱,看到他对写作的坚持,更看他到对生命的感悟,并决定去做些什么执着。我在想,如果有喜欢文字的朋友,一定要坚持写下去,及时把自己所见所思所想所感,用文字记录下来,并不一定需要宏大的意义,记录的意义只是在于记录本身,虽将来未必一定能成为大红大紫或畅销的作家,但必定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写作的人家”,至少可以自娱欢喜,这又有何妨呢?
合上屝页,像是和作者所有的磨合都已经过去,所有曾经的误会,都达成了兄弟般的和解,只是,由一本寻常的散文集,却带给诸多奇妙的感悟,难道不是一种奇妙的阅读缘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