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阅读的过程让我感到意外的地方在于文字内容让我动容了很多次。可能随着年纪增长, 人的共感阈值也会相应递减,也越来越容易被消逝的、温暖的、无奈的、注定的生活切面戳中泪点(而且很多时候是后知后觉,眼泪滚出眼眶才反应过来那种)。
比如作者描写背柴途中看到山谷中点缀着的曾今热热闹闹驻扎过好几顶毡房的圆顶痕迹:
「而所有的圆形遗址的西面一半都垫起了离地半尺高的台地—上面曾铺过绚丽的花毡,在无数的白昼里无数次地展开过餐布,在无数个深夜里栖停过全家人的深沉睡眠…… 而如今却空剩这些深刻庄重的生活痕迹,面朝天空,悲伤而又安静。」
比如描写扎克拜妈妈日常的劳作,遭受的病痛,持续的忍耐:
「捶酸奶是非常累人的事。有时候一捶就是好几个钟头,而且得一股作气地捶,中途一停,有可能前功尽弃。我捶过一次,快背过气儿去了。而妈妈捶了一辈子,似乎生命中所有的耐心和坚持都是从中磨砺而出。」
比如在讲述自己的孤独时:
「据说哈萨克人将猫头鹰羽毛和天鹅羽毛视为吉祥的事物,常把它们缝在新娘、婴儿或割礼的孩子身上。司机们也会把它们挂在后视镜上,保佑一路平安。我想问卡西是不是猫头鹰羽毛,却不知道“猫头鹰”这个词怎么说,就冲她睁只眼闭只眼地模仿了一下。她一下子明白了,却说不是。但扎克拜妈妈却说是。妈妈仔细地抚摸它,把弄弯的毛捋顺了,然后送给我,让我夹进自己的本子里。我不禁欢喜起来,真心地相信着这片羽毛的吉祥。那是第一次感觉自己不那么孤独。」
比如在讲牧人生活的时候:
「全部的生活从羊开始。春天出生的羔羊,秋天死于无罪。它死后,生命仍未结束。它的毛发絮在每一道缝隙里,它的骨肉温暖牧人的肠胃,它的肚囊盛装黄油,它的皮毛裹住雪地中牧羊人的双腿。它仍然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此外,发现自己现在更有耐心去阅读书中景物场景的描写,会在文字的引导下在脑中构筑画面,被打动的地方由此多了一个纬度。(*以前我一直有略读、跳读任何景物描写相关文字的习惯,一是缺乏耐心,二是想象力匮乏。)但是一旦慢下来,调动自己有限的生活经历与想象对文字在脑中加工,于是获得了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比如作者描写的老旧毡房:
「太阳出来时,除了天窗,破陋处也洒下点点光斑。当云朵在大风中飞快地移动时,毡房内的光线便忽明忽暗,满地的光斑也闪烁不停,如置身星空之中。」
又比如对馕的描写与想象:
「大约由于柴灰冷却有一个缓慢从容的过程,馕沿着完美的抛物线均匀平滑地成熟,事物的美味最大限度地向内聚拢,完全敛入馕壳之中。这样的馕,虽然瓤也是柔软细腻的,但外壳厚实多了,而且酥酥脆脆,口感亲切质朴。」
再比如对茶的赞美:
「茶和盐一样,是牧场生活的必需品。它和糖啊肉啊牛奶啊之类有着鲜明美味的食物不同,它是浑厚的,低处的,是丰富的自然气息的总和 — 经浓缩后强烈又沉重的自然气息,极富安全感的气息。在一个突然下起急雨的下午,我们窝在毡房里喝茶、冷得瑟瑟发抖。妈妈让跟我披上她最厚重的那件大衣。顿时,寒冷被有力地阻挡开去。而热气腾腾的茶水则又是一重深沉的安慰:黄油有着温暖人心的异香;盐的厚重感让液体喝在嘴里也会有固体的质地;茶叶的气息则是枝叶繁茂的大树 — 我们一边啜饮,一遍行进在无边的森林中。有一种事物无处不在却肉眼无察,它在所有的空隙处抽枝萌叶……所有这些,和水相遇了,平稳地相遇。含在嘴里,渗进周身脉络骨骼里,不只是充饥,更是如细数爱意一般……」
总的来说,阅读的过程是放松的、自然的、低欲望的、疗愈的。沉浸在书籍内容当中,一窥游牧生活的艰辛,游牧场景的暂时安定与持久恒定的转场,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与分离,在自然中获取的馈赠,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生活的真实之处在于身边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而不是正在执着想要去得到的,满足的期待与认可。对于过去的时光可以抱着一个记录的角度,跳出时间的局限,赋予它新的意义,获得不一样的感官。但是最最最重要的,专注自己的此时此刻,而不是为了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未来焦虑或患得患失,其实自己拥有的东西远远多过了自己还没有得到的一切。要提醒自己在真实的生活中稳住立场,在深刻的文字里汲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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