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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山更高》读书笔记

2024-10-01 10:07:13  本文已影响人 

《比山更高》读书笔记

我理解登山是一项本质上具有危险性的活动,可能导致严重受伤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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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所给予他们的东西,
完全超越了他们被攀登所夺走的东西。


走向二峰大本营途中,背景是鹰鸽嘴峰
与本书的封面有一丝相似


中秋假期里,我决定去攀登人生第一座雪山——海拔5276米的四姑娘山二峰。

出发前犹豫了半分钟,我便把这本书放进了本已沉重的背囊。还有什么比一本讲述登山者故事的书更加契合这趟旅程的呢?

出发

在前往成都的飞机上,我一翻开了这本书就立刻被卷入故事,几乎一口气读完了第一章。严冬冬和周鹏在四姑娘山幺妹峰南壁直上的“自由之魂”、在贡嘎嘉子峰西壁的“自由之舞”、在新疆却勒博斯峰的戛然而止,都让我的心嗵嗵狂跳。作者在其中穿插介绍的四姑娘山的历史和幺妹峰对中国自由攀登者的意义,则让我无意间恶补了一通本次旅程目的地的知识,也让我看到民宿对面的斯古拉文旅城时,对这个名字会心一笑(四姑娘可能为嘉绒土语中战神斯古拉的发音讹传)。

在四姑娘山镇的徒步起点,有一堵幺妹峰登顶者纪念墙,队友们从它面前匆匆而过,而我却被醒目的「④南壁直上“自由之魂”」吸引,停下脚步行注目礼。那一霎那,我仿佛听见“咔”地一声,我的命运齿轮与书中人物的命运齿轮在此刻咬合,巨大的齿轮依旧绕着各自的轴心缓缓转动,却在这一点交汇、联系、影响。那时的我还不知道,除了第一部中已经见到的严冬冬和周鹏的“自由之魂”和孙斌和李宗利的“解放之路”外,这堵墙已经给我剧透了书第二部中马一桦和曾山的幺妹峰国人首登、第四部中古奇志和罗彪的“CMDI向导之路”、柳志雄和胡家平重走“自由之路”的绝响以及阿左和昊昕的“The View”。

幺妹峰攀登者纪念墙

在海拔4307米的二峰大本营,我趁着天光继续阅读,二峰近在眼前的压迫感和即将变天的寒风,都让第二部开篇讲述的建国后充满牺牲的集体登山史更显悲壮,似乎也预示着本书第二部讲述的千禧年初国内阿尔卑斯式攀登起步的艰难。相对落后技术水平、举国之力进行喜马拉雅式攀登的对登山的固化思维以及阿式登山难以牟利给登山者带来的现实压力,都给那时的先行者造成了重重阻碍,甚至迫使一些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图片

在海拔4307米的二峰大本营读书

凌晨3点左右,我冒雨出发开始冲顶。随着海拔的升高,雨渐渐变成了雪;随着一声声雷鸣,雪渐渐变成了暴雪。一路上,下撤的人远比继续前行的人多。向上攀登、喘气、看一眼风雪中朦胧的顶峰,再继续向上攀登……

在爬距离顶峰最后十几米陡峭路段的过程中,周遭墨色的雾渐渐化为乳白的雾。在亮起来的天色里,我终于站在了写着“二峰·海拔5276米”的牌子旁,关掉了头灯。我和同伴是这天俱乐部里唯二登顶的队员。向导问我:“登顶感觉怎么样?开心吗?”我眯着眼望着一片白茫茫,愣了一下,答道:“还好。”大雪中的顶峰,什么也没有:没有严冬冬站在幺妹峰顶看到的那「犹如远方的海浪」的群山,也没有阿左和昊昕的短片《The View》中壮丽的日出,甚至连三峰和幺妹峰都看不到。那一刻我暗想,我还想再爬一座雪山,在好天气里再爬一座,看看云海、日出和海浪般的连绵群山。

别人的山顶 vs 我的山顶

”啪”地一声响打断我的思绪,原来是一道闪电劈向铁质的牌子,牌子尖角处闪出火光,电流的滋滋声在陡峭路段的金属辅绳中回荡。我和同伴来不及合影,就在轰鸣的雷声中匆忙下撤。严冬冬在他著名的免责声明中写道:「我理解登山是一项本质上具有危险性的活动,可能导致严重受伤或死亡。」书中许多年轻的登山者就死于雪崩、踏空、严寒失温等危险,却似乎还没见到死于山顶雷击的。把金属牌子和与之相连的金属路绳放在山顶,实在是为这项危险的活动人为再增加了难度。

在从大本营徒步下撤到四姑娘山镇的路上,我听别的俱乐部的队员说,二峰上有人出事了。事发时间是8点左右,正是我登顶后的一个多小时,那时我正在下撤,或许我曾在路上与他擦身而过。后来我了解到,去世的是一位年轻的向导,据说是第一次带攀二峰,没想到遇到极端天气,死于失温。

距离如此之近的死讯让我对严冬冬的话有了更切身的体会,「我理解登山是一项本质上具有危险性的活动,可能导致严重受伤或死亡」。这也让我意识到,尽管我这个还没入门的登山小菜腿是跟着商业登山团,爬一座号称“有腿就行”的入门级雪山,但阿式登山“为自己负责”的理念适用于任何一个登山者、适用于任何一种登山方式。只有在确保自己的体能、状态、装备等足以登顶时才能继续,否则必须果断下撤,绝不能为了登顶就耗竭体力和补给,也绝不能将希望和生命寄托于团队和向导。

徒步即将抵达终点时,天气终于好转,幺妹在云层后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一侧山尖。山是美的,她无端地吸引我的全部注意;山亦是危险的,她无赦地吞噬掉以轻心的生命。

最后欢送我离开的幺妹峰

从四姑娘山回家后,我继续读完了本书的第三部和第四部。这两部的故事里依旧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激情与死亡,最理性的攀登者却死于“登顶狂热”,年轻的攀登者却死于急于证明自己的执念,一贯步步为营的攀登者死于不小心丢失的装备和难以预料的雪崩……

书中,李宗利用朴素的话说:「这种后果和严重事故的背后,最受伤的还是我们的亲人,这些最爱你的人。」回家后,妈妈得知我去爬雪山的事,也对我说:「你这次已经证明自己了,以后就不要再爬了,太危险了。」我在用无比轻松的口吻安抚妈妈的同时,也不禁开始回忆登山过程中我是不是每一步都走得有把握,以及在极端天气中爬人生第一座雪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若回到冲顶的那一天,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一直在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和环境作评估,我也一直没有必须登顶的念头,从开始下雪那一刻就一直存着不行就下撤的想法,或许唯一会发生变化的行为就是离那个勾引天雷的铁牌子远点、再远点吧。

正如作者所说:「这是自由攀登者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的原罪:他们选择远离这个安逸的美丽世界,走上一条遍布悬崖与荆棘的道路。路上的死亡悬崖属于自己,而路边的荆棘刺伤了离他们最近的人。在他们看似坚定地寻找自由和自我的路途中,也会有这般彷徨、怯懦、犹疑的时刻。大多数成熟的自由攀登者不会回避、漠视这原罪的存在,而是清醒、痛苦地背负着它一起攀登。」

冰雪下山路

为什么即使清醒而痛苦地背负着原罪,我们依旧想攀登呢?

一个被用滥了的回答,是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的那句「因为山就在那里」。在一个播客中,作者宋明蔚曾提到他很不喜欢这句话,甚至不准这句话出现在这本书的正文内容和宣传语中,一是因为它太过没有新意,二是因为它其实什么也没说,山顶不过地貌变化产生的随机结果,到达山顶理论上到达和地图上任何一组坐标位置都没有区别。

作者没有在书中直接回答那些自由攀登者为什么想登山这个问题,而是通过讲述一个个故事,让读者从每一个不同的个体身上看到属于他们原因,也从这些各异的原因中看出一些共性,比如自由,比如极致,比如足以托付生死的同伴。「攀登所给予他们的东西,完全超越了他们被攀登所夺走的东西。」或许这些东西,就是比山更高的存在吧。

然而对我来说,自由、极致和托付生死都还十分遥远,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去接近雪山和刃脊那令人窒息的美丽。

我仔细思考自己想要登山的原因,却似乎更接近于「因为山就在那里」。人类作为一个三维生物,在日常生活中却几乎只能在二维平面上活动,过一种“二维的生活”。世界最高的建筑哈利法塔也只有828米,通过飞机窄小的舷窗俯瞰则更像是高空的虚拟游戏。

真正能让我拥有在“z轴”上运动的真实体验的活动,或许只有登山和潜水了吧。

用自己的腿一步一步向前走,在短袖外面一层层增加衣服,保持匀速的步伐登上眼前的坡,望向下一个坡,感受那风越来越凛冽,感受那空气越来越稀薄,感受那山巅越来越近,眼看着森林、溪流褪为草甸、海子,再变成碎石,变成冰雪,最后变成一无所有的高空,不,还有鹰在更高处盘旋……

背上气瓶翻身下海,举高右手释放浮力控制装置里的空气,保持缓慢而悠长的呼吸,下沉到没有波涛却充满暗流的海底,感受逐渐增大的压力刺激着耳膜和鼻腔,感受一丝吐息带来的
浮力微妙的平衡变化,聆听那既安静又丰富的气泡声响,视野被五光十色的珊瑚礁和生物填满,与那灵动的鱼群和笨拙的海龟嬉戏……

只要想象这样的过程,就足以让我热泪盈眶。

从-18米到+5276米,这是我目前生命抵达的z轴范围,我还希望拓展到更远处。

山峰的意义不是地图上的一组二维坐标所能揭示的。「因为山就在那里」,因为山峰就是人类能够凭借自己的身躯抵达的第三个维度的最远处。

合上书页,中国自由攀登的史诗却并未终结。我在社交平台上关注了许多书中登场的人物——周鹏、李宗利、曾山、阿左、阿楚、刘峻甫、小牦牛、宋远成、逍童……他们继续在攀登,继续在书写着自由攀登者的悲情与荣耀。

而我呢,也在期待着下一次走向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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