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读后感
几天前,小区附近的首客生鲜早市开业,不知怎么,我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贩卖活鸡的张师傅,便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这新开的早市他会来吗?他现在哪里维持生计?
早市不大,商贩和买菜的人都稀稀拉拉。在最靠边的角落里,我果真看到了“活鸡张”忙碌的身影。真的有些意外!
在一件白色背心的衬托下,他的肩膀和面庞显得更加黝黑,额头和眼角的褶皱里夹杂着干湿汗液交织在一起的痕迹,背心下面被撕扯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三角口子,像一只怪兽张着的血盆大口,那块被扯下来的半块白布则有气无力的垂落在“活鸡张”的屁股后面,随着屁股的扭动,一摇一晃,晃的我眼疼!
一辆农用车,一台脱毛机,三只大铁笼,十几只鸡鸭鹅兔,就是“活鸡张”营生的全部家当。
“活鸡张”看到我时,眼睛里流露出的意外和兴奋,像一个混迹黑道多年的小弟,在走投无路之时,意外碰到了失散多年的大哥。老远就冲着我大喊: “承蒙王兄弟关照,高傲的芦花大公鸡一只,没错吧兄弟”,随后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多年的默契,无需过多的言语交流。
我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活鸡张”那天的情景。。。。。。
那是5年前一个散发着新疆味道的星期六,我约了几个新疆北漂一族来家里吃新疆菜,大盘鸡和手抓肉是必须的。一大早我便来到附近的早市去购买活鸡。
在诸多的活鸡摊位前,一个铁笼里一只高傲的芦花大公鸡吸引了我的目光,她鲜红的鸡冠高高扬起,嘴里一直发出咯咯的叫声,像极了即将奔赴刑场宁死不屈的共产党员,一幅很好吃的样子!
我对着鸡冠旁边的商贩兴奋的说:“就来这只高傲的芦花大公鸡”。随着彷佛是“怕死不当共产党员”的咯咯叫声戛然而止,那只鲜红的鸡冠终于耷拉了下来!
让芦花大公鸡“英勇就义”的人就是“活鸡张”。
从那以后,每周一只“高傲的芦花大公鸡”,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出于记者职业的好奇心和敏感性,我和“活鸡张”渐渐熟络起来,他是一个很乐观、很健谈的中年汉子,这也使他的故事在我脑海里逐渐变的清晰起来。。。。。。
“活鸡张”今年56岁,闯荡北京已经整整40个年头了,当年他离开山东泰安时,还是个初中刚毕业未满16岁的少年。
“来北京几十年,我在工地干过小工、餐厅干过跑堂、录像厅卖过票、歌舞厅端过酒水、KTV看过场子、公司当过保安、农贸市场贩过菜、倒腾过水果、开过网吧、餐厅。。。。。。”,他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时,如数家珍,足足用了2分钟时间,那表情那神态,彷佛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八路,在给人炫耀自己当年打过的胜仗。
34岁那年,“活鸡张”娶了同一市场卖菜的王大花,王大花也是一位资深北漂,来自福建。两人在北京买不起房子,就在南六环外租住了一间村民的平房。
“漂的久了,心累了,麻木了,当倔强的灵魂被残酷现实戏弄的无地自容时,就想找个男人的肩膀靠一靠,搭伙过个日子”。买鸡的时候,每次碰到王大花,不用攀谈和交流,她的眼睛就已经告诉了我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最近,国家全面放开三胎政策,在这方面,“活鸡张”和王大花可谓高瞻远瞩,走在了国家政策之前整整12年。 截至目前:三儿子12岁上五年级;二儿子15岁上初二;大女儿20岁上大三。
有一次。我无意中询问了他几个孩子在北京的上学情况,“活鸡张”先是用一串爽朗的笑声做铺垫,然后,时而娓娓道来,时而故弄玄虚,时而抖露包袱,感觉是在讲述一个离奇又令人愉快的笑话。。。。。。
那年,大女儿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因户口不在北京,没有学校愿意接受,后来勉强有个小学愿意接受,校方开出的条件是第一:每年一万,六年六万,一次性缴清。二是家长和校方必须要签订一份“捐资助教协议书”。大致意思就是: 这钱是我自愿捐的,我愿意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贡献!
“活鸡张”高兴的差点给校长磕三个响头,连说三声好! 好! 好!当时就交了钱签了字。钱是小事,孩子上学是大事!
很快,6年过去了,女儿小学毕业了。又摆在“活鸡张”面前两个难题:一是女儿去哪里上中学?二是老二又该上小学了!
又经过一番签协议、表决心,最终:女儿每年缴费2万上了一所初中,老二每年缴费1.5万上了姐姐之前就读的小学。是的,没错,捐资助教款涨价了! “活鸡张”必须要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又过了三年,女儿初中毕业了。“活鸡张”又迎来了两个更大的难题:一是女儿在北京不让上高中,交钱也不让上。二是老三又该上小学了,捐资助教款又双叕錣涨价了!
最终“活鸡张”决定:让女儿返回原籍老家上高中,老三每年缴费2万,上了哥哥那所小学。
我清楚的记得, 那次“活鸡张”在讲述完孩子上学的这段经历后,表情异常平静,没有生气、没有抱怨、没有责备、没有悲观、没有焦虑、没有急躁。。。。。。。
如此状况,“活鸡张”的生活压力可想而知。近几年,夫妻俩一直以贩卖活鸡维持生计。每天凌晨5点就得起床,他们像赶着羊群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奔波于各个早市、集市之间。下午不能休息,还要去附近的村民家里收购活鸡,以备第二天所用。
三年前的一个周日,当我再次赶到早市准备买鸡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昔日里热闹非凡的早市已经变得空无一人,几台大型挖掘设备正在作业,高高隆起的土堆已将四周道路封闭阻隔。
经询问才得知,依据北京市通州区政府的相关文件,“活鸡张”所在的早市被取缔了!
不久,怡景家园早市被关闭!
后来,温馨家园集市被拆迁!
。。。。。。
随着一个接着一个早市、集市被关停拆迁,“活鸡张”的营生阵地也在急速减少。他像一只草原上因人类侵扰而失去领地的头狼,奔跑着、喘息着,张望着,吐着粉红色的舌头,努着黑褐色的鼻尖,在空气中拼命搜索着猎物的气息!
几个早市先后被关停不久,我在永辉超市门口偶遇了“活鸡张”,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平静、乐观和豁达!他站在北京市大兴区领导的的高度给我分析了早市被关停背后深层次的原因。。。。。。
“2017年11·18北京大兴火灾,一共死伤27人,火灾原因就是因为村民私建的民房,不符合消防安全要求,又混居杂居了400余名外地务工人员,最终因电气线路故障,造成了火灾和如此大的人员伤亡”
“火灾过后不久,北京市城乡结合部,清理外来人口的行动全面展开,关停违规早市、集市只是其中的一条举措”
分析完原因之后,“活鸡张”得意且神秘的对我笑笑说:“这就叫杀人于无形之中,我也不说撵你走,我也不说不让你在这呆,我把市场给你关了,你没法生活了,自然也就走了”
我拍了拍“活鸡张”的肩膀回应:“就你这个政治敏锐性和分析问题的能力,回老家当个乡长绰绰有余啊”。
接着,又是“活鸡张”一串爽朗的笑声!
到2019年时,“活鸡张”的营生阵地仅剩下“周营大集”一处了,可“周营大集”是逢一逢六才开放,每月也就开放六七次,再一个“周营大集”摊位过千,竞争激烈可想而知,这显然无法满足全家人在北京的生活开销。
转行或开辟新的谋生手段势在必行,可这对“活鸡张”夫妇来说谈何容易?两人都50多岁了,没有文化,没有手艺,没有资金,还能干点啥呢?
要说还是王大花脑子好使,毕竟是南方人,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掌握了一项科学文化技术----汽车驾驶。“我可以去跑滴滴呀,听人说现在跑滴滴一月挣个万儿八千的没问题”。当“活鸡张”听到老婆有跑滴滴的想法时,很不情愿,毕竟老婆年纪大了,跑滴滴很辛苦!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跑滴滴的车必须是京牌京户,可“活鸡张”的二手捷达是河北牌照,不符合要求。这点王大花早有考虑,她说服了弟弟,租用了弟弟早年购置的一辆京牌宝来,就这么跑起了滴滴。
“早晨8点多就出门了,有时间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一天至少要跑十五六个小时,很辛苦”。 “活鸡张”在给我讲这段话时,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和怜爱,沉默了许久。
2020年春节前夕,那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了全国,千万人口级别的城市都封了,何况你“周营大集”和“滴滴打车”?“活鸡张”终于失去了最后一块营生阵地和谋生手段!
三个月过去了,疫情正在蔓延!
半年过去了,疫情正处高潮!
一年过去了,疫情有所减缓!
一年半过去了,疫情时有发生!
可以想象:当时的“活鸡张”就如同《百年孤独》里马孔多的居民,面对遥遥无期的大雨,望眼欲穿,可一等就是四年之久!
今年5月,“周营大集”终于迎来了开集,无数商贩和附近居民无不拍手称快,我专程去了一趟集市,找到了“活鸡张”,可从他的眼睛里我并没有看到欢喜和兴奋,原来,一条冰冷的消息正在商贩中传送。
马驹桥周边包括周营村在内的四个村子的土地,已被华为集团收购,将建造智能化工厂。 “马驹桥智造基地腾退指挥部”已经成立,“周营大集”将很快被拆除并永远的退出历史舞台!这意味着“活鸡张”营生的最有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折断了。。。。。。
那次,我一次性购买了三只高傲的芦花大公鸡,“活鸡张”明白我的用意,他说:“王兄弟,没关系,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办法,我闯荡北京40年,这种事见多了,小事一桩!”
紧接着,那串熟悉爽朗的笑声又回荡在我的耳边!
这次首客生鲜早市开业,能再次碰到“活鸡张”,我真的很高兴,为他高兴,为政府的惠民政策高兴,也为我能一直吃到高傲的芦花大公鸡而高兴!
当晚的大盘鸡我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鲜美,我特意扭开了一瓶伊力小老窖,以示庆祝! 几杯酒下肚,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活鸡张”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动,那爽朗的笑声也一直在我耳边回荡。
突然,“活鸡张”影子变成了富贵,爽朗的笑声也变成了富贵那嘹亮的歌声。
富贵是余华的小说《活着》的男主人公,在他身上,几乎凝聚了所有人的痛苦:破产、被抓壮丁、母亡、丧妻、女儿聋,丧子、丧孙、丧女婿。。。。。。
暮年的富贵,几乎一无所有,只有一头老牛陪伴,可看透了人生的他,却把每一天都过的极其认真,种地的时候,他想办法鼓舞老牛的志气。回家的路上,他的歌声在田埂上如晚风般飘扬!
这个老人的命运,明明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悲苦,却活成了比绝大多数人都明亮的样子。
从对生活的态度来看,“活鸡张”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富贵!
余华在《活着》中写到: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绝非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任何其他事物而活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美好和快乐,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艰辛。余生还长,你别慌,也别回头,别纠缠,别念旧,好好活着!
1998年,《活着》荣获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2004年获得“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2008年获得“法国国际信使外国小说奖。被香港《亚洲周刊》评选为“20世纪中文小说百年百强”。
“腹有诗书气自华”,帮你美颜,邀你读书。今天给你推荐的是余华的小说《活着》,一部值得一看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