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林
题记:
简朴,简朴,简朴!——亨利·戴维·梭罗
暑假,我阅读《瓦尔登湖》,读着读着,感受就涌出来了,由不得你。
早上在澄子河边散步,再打上两趟拳,就是不忘初心非常惬意的事情,但如果你坐在长椅上一边休憩一边想着约几个人喝酒,还想着换车、买房……这就显得邪恶了。梭罗借用莎士比亚的戏剧台词:人们所作的邪恶死后还活着。意在提醒我们:邪恶是很顽劣的,初心却很简单,很容易满足。扎堆儿攀比奢侈浪费就等于播种邪恶的种子。梭罗打了个比方:我宁可坐在一个南瓜上,一个人拥有那个南瓜,也不愿和别人挤在一个天鹅绒坐垫上。
三块钱能解决的早饭硬是要花三百块钱,竟然组团去买肥。梭罗说,现在的生活太放荡了。所以,他跑到瓦尔登湖边去过极简生活,哪怕早饭只吃一盘马齿苋。要简朴,简朴,简朴!
一早,刮东偏北风,一股臭蚕蛹的味道包围了我,那是来自国道附近化工厂的邪恶。顺着人民西路东行,空气渐渐纯净起来,路边的绿植、秧田让我心智开阔,仿佛“一切悟性都随着清晨苏醒”了。梭罗之所以到森林中去,是因为他想从容不迫地生活:鸫科鸣鸟在四周鸣唱,从一个岸边到另一个岸边都能听到……
工业化步伐不断加快,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像顽童手中正在滚动的两个铁环,一刻也停不下来。你可以推平房子上城里待着,你也可以换上胶鞋锁门去乡下。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你在路边走的时候,突然之间会有一条狗狂吠不止,它怎么看你都不顺眼,十有八九是因为人类身上散发着甲醛油漆乳胶等数千成万种文明的异味。梭罗听说有这么一条狗,赤身裸体的乞丐能让它安静下来,为什么呢?我估计是因为乞丐身上没有那一层恶臭难忍的文明外衣。梭罗受到了狗的启发,心智忽然敞亮了,他远离尘世来到康科德镇边的瓦尔登湖畔生活,我想,他若是还活着,此时肯定在田里除豆草,然后去掰鲜嫩的玉米。
春天那会儿,同学贵子家来了一对珠颈斑鸠,在窗台上筑巢安家,没多久俩小斑鸠全身羽毛都长出来了,还每天跟贵子夫妇有眼神的交流,彼此都有了心灵的默契:一方有了安全的栖身之地;一方满足了回归自然的欲望。我想这就是拿金钱、权力都不能比的幸福感。印度史诗中说:没有鸟儿的住所就像没有加上佐料的肉。梭罗大早在瓦尔登湖畔推着车子,走在林中的小路上的时候,一只早起的画眉给了他一两声鸣啼……这时,梭罗、贵子以及我仿佛并肩走在一起。
“引领时尚,让芸芸众生趋之若鹜的,正是奢侈放荡的人。”梭罗批评了来到美洲大陆拓荒的新英格兰人的奢侈之风,他们为了发展经济砍伐森林,发展工业,和天朝做海上贸易。经济的极速增长导致环境的严重破坏,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的社会风气也甚嚣尘上……这是170多年前人类的邪恶,如今正像调皮贪玩的蒲公英种子一样到处扩散。
梭罗是哈佛大学高材生。他喜欢古希腊古罗马以及古印度文化,对老子、孔子也极其熟悉。试想一下,不要说古希腊文、希伯来文、拉丁文、梵文之类,就连文言文中好多文字我们都要借助注释也才能一知半解,用梭罗的话说,我对人类种族的历史不可能有完整的认识了,我们从哪里来?这个哲学问题太模糊,但,我好像还清楚“我现在在干什么”,《道德经》、《论语》、《菜根谭》、《小窗幽记》、《围炉夜话》,再加上一本《瓦尔登湖》,“坐着在精神的世界里驰骋,这是我从书中获得的优势。一杯美酒即令人沉醉。当喝下深奥的学说的琼浆的时候,我便体验到了这种快乐。(波斯诗人马斯特)”
我的居住环境充满人类智慧和力量,榉树就是很好的例证。它曾经也是流行的装修材料,家里用上红榉或黄榉是很时髦的。现在,板材加工企业都号称自己的品牌达到E0级环保标准,也就是等于告诉你:放心用吧,绿色环保!我倒真的想早日看到这些榉树能和樟树等树种一样蓬蓬勃勃地撑起一片绿荫来,就像梭罗居住的环境一样,“在我的前院里,长着草莓、黑莓、珠光香青、金丝桃和黄花、矮橡树和莎樱、乌饭树和野豆。”在“这个夏天的下午,当我坐在窗前的时候,一只鱼鹰使池塘的光滑水面起了一道涟漪,带出了一条鱼……”
家里搭火电还是在泥墙草顶的老屋,掐指算来已四十年有余了,记得火电第一次代替油老鼠的那天,老屋里亮堂堂的,连在墙上爬的蚰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农村又开始上风电、光电,乡村公路上,电动汽车也可以见到!据说全球汽车生产商纷纷出台汽油机车停产时间表了。节能环保,低碳生活,这是人类最聪明的选择。你聪明不聪明,自说自画不算数,得听咱老百姓的:这个季节你我都能啃上早酥梨,你我都能呼吸到雨后的新鲜空气;你我都能随心所欲地下河游泳……总之,吃的、喝的、呼吸的都是绿色的才是绝顶聪明!劳伦斯笔下的守林人梅勒斯雨天在树林里自由自在地冲淋;霍桑笔下的年轻英俊的牧师丁梅斯代尔一早就去幽静的山林扎进河里裸泳;考琳・麦卡洛笔下的梅吉可以在自家牧场的水塘里消暑降温……这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是作家和读者都愿意看到的。梭罗也喜欢在夏天的清晨洗上一把澡,幸福指数完美爆表:在松树、山核桃树和漆树当中,在未受打扰的孤独和寂静中,我坐在阳光明媚的门口,耽于幻想,从太阳升起一直坐到中午,与此同时,鸟儿在四周鸣唱,或者无声地从房屋里掠过,直到阳光落在我的西窗……
凌晨四点左右,窗外有婉转的鸟鸣,时间很准,像闹钟一样。不远处公路上的马达声盖过了一声声鸟鸣,有时还会有几声调皮的鸣笛,仿佛是恶作剧少年冷不丁在你酣睡的床头,往桶里使劲冲尿,故意搞得哗哗响,一夜的美梦被搅和得又响又骚。出门散步,百步以外的乡村水泥路上,通往镇内和镇外的公交车、出租车以及拖农资的大货车、收龙虾的电摩已经突突突地忙碌起来,树桠上的知了撅起屁股死命地鼓鸣,要跟汽车喇叭们一比高下。我绕过繁荣昌盛的康庄大道,绕过嘈杂而奔忙的市声,在老土灶上摊一块和谐的大饼蛮啃起来:三声夜鹰在整个夜晚唱唱停停,在黎明之前和大约黎明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歌声悦耳。在整个白天,小的苍鹰在挂着松萝地衣的云杉上空盘旋,无冠山雀在绿树当中口齿不清地歌唱着。这时我仿佛已经穿越到梭罗生活了两年又两个月的瓦尔登湖畔。
据气象部门预报要出梅了,也是,6月29号出的太阳,连续十天闷热阴雨,洪涝频发,老百姓损失惨重。今天终于又看到太阳了!一早迎着晨曦散步,浑身的梅气逐渐被蒸发掉,挺胸阔步,好不自在!我们不拒绝现代文明,但坚决拒绝梅气。人性不能梅得太久,它是一定要复活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要的就是这种日活日新的快感,梭罗说,如果我们真正想复活的话,自己就应该像大自然一样简朴和令人愉快,就应该驱散挂在我们额头的乌云,并把一些活力注入我们的毛孔里。
人生的乐趣到底是什么?要回答好这个问题,得看具体情境:口渴的时候能及时补上一碗水;闲暇的时候,把自己圈在椅子里,翻上几页书;坐久了,站起来活络活络筋骨……这都是人生的乐趣。如果要你回答,答案肯定也很多很多,我相信你的答案或许已经触及到了中国人的精神内涵。林语堂在《人生的乐趣》一文中这么描述中国人的精神内涵:“他对宇宙万物和自己都十分满意;他财产不多,情感却不少;他有自己的情趣,富有生活的经验和世俗的智慧,却又非常幼稚;他有满腔热情,而表面上又对外部世界无动于衷;他有一种愤世嫉俗般的满足,一种明智的无为;他热爱简朴而舒适的物质生活。”我们可以让视野再阔大一些,在这个地球上,人类的精神内涵是什么呢?梭罗回答这个问题只用了两个字:简朴。用老子的话说叫“返朴归真”。因此,我们要勇敢地告诉别人:虽然我们现在还不在家里,但一定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如梭罗所言:在一个可以计算出的时期之内,我们可能并不能到达我们的港口,但我们会坚持正确的航线。走着走着,梭罗也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梭罗哎,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哦!”
关于孤独,梭罗专辟了一章。他发现,大多数时间独处是有益健康的。与同伴在一起,即使是最好的同伴,也很快就令人厌倦,耗费精力。并进一步表示:他喜欢独处。他从来也没有找到像孤独这样可以做伴的同伴。接着他又解释:通过比较就会知道一个人究竟孤独不孤独,他说:“与在池塘里大笑的潜鸟相比,我并不孤独,我也不比瓦尔登湖本身孤独。”一天傍晚,梭罗遇到一个同乡,正赶着两头牛去卖,想大赚外快,同乡问:“你怎么能想到要放弃这么多的舒适生活?”梭罗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非常确信,我是相当喜欢这种生活。”梭罗喜欢的极简生活对深居闹市的人们来说,若是肯把造孽的节奏放慢一点,或者干脆割断作孽的那根歪筋,也或者排空肚子里那盆邪恶的坏水,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比如,你可以少参加聚会,控制过度的吃喝玩乐;你可以骑车或步行,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呼吸新鲜的空气;你可以拒绝抽烟,远离转基因食品……极简生活理念正在悄悄拯救我们自己,尽管这样做看起来比别人孤独。不喝酒有点孤独,但我喜欢啊!
天漏村是归隐之处,生活在这里的人多是隐者的后代,山上有一个隐者,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为何归隐,就连死了也不告知任何人,就这么和衣把自己安排到屋外的床上,往生去了,上山来的人不见尸体却见到满径的尸骨,狼群分享了他的尸肉。我不希望自己也具备这种极端的遁世态度,更认同“归而不隐”,即义无返顾地在庞大的物欲军团中开小差朝后溜,回头过简朴的生活。前两天我沿着人民西路往卸甲方向一路骑行几公里,后轮慢跑气了,估计是套在气嘴上的橡皮管老化了,推去维修,师傅说橡皮管没有,随即又追问一句:现在都骑电动车了,谁还用自行车?尽管师傅不愿意为我服务,但我还是执意请他帮忙把缩进进气口的橡皮管掏出来,掐去老化的一截,再装上去,我告诉师傅:我留着它是为了健身,这不,肚子上的大油薄多了,体重又回到了七字头,我拍拍自己松松垮垮的大肚腩笑着说,师傅也笑笑说,你简了,别人还有饭吃吗?天太热,汗珠沿着眼角往下滴,但师傅硬是不要我给的辛苦费。梭罗离开城市回到瓦尔登湖过极简生活的时候,大概也有多少人骂他神经病的吧?其实他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验证一下过极简生活的可操作性程度。社会各阶层人士来湖边看望他的时候都带着一万分的好奇心和同情心,这逆种到底怎么活下来的呢?这里简朴到连一口热茶都喝不到,因为他都直饮瓦尔登湖里的水,随手拿一把长勺让来客自己去舀水喝……
夏日昼长夜短,饭后得午休,尽管小区里电锤的突突声,以及大马路上的滴滴声不绝于耳。人家为增加收入忙碌,我为再次的忙碌午休,各取所需,也希望互不碍事。李渔专门写一篇文描摹了午休之人生乐趣,“手倦抛书午梦长”,意不在书,亦不在睡。似在瞌睡,亦似在嚼书。在李渔那里,午休是一种生活的艺术,而我,玩不到这境界,躺下就一个“大”字,随即鼾声如雷,土包子,就图个实惠。更图实惠的还是梭罗,我午休的时刻,他却还在田里锄豆草,他的精力无比旺盛,整个大白天他都在豆田里忙活。夜鹰盘旋着一次次俯冲下来,仿佛在跟他逗着玩儿。
一早出西门后沿序贤路向西,再右拐上珠光路爬彩虹桥,来点蹬劲,上桥观光,下坡滑行,至路口右拐沿秦邮路东行,再右拐沿捍海路南行,爬大桥,然后滑行至序贤路,绿柳成荫,知了欢歌。也可以走另一条路线,直接从捍海路对面的水泥路北行,然后右拐走人民西路,穿过村庄、水稻田和一片树林,再右拐沿东园路南行至通湖路,到路口后再右拐上捍海路,一路绿色一路鸟鸣。路边常有村民锄豆草,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男的头上戴一顶草帽,女的搭一条方巾,都弯腰低头忙活着。问:拆迁了,地还种着呀?答:有得种就种种,种也种不长了。说完又低头锄草了,好像急着要和他的土地续上刚刚因为和我搭茬而撂下的那另一半话。他们清楚,离开了,这块地将永远不会再属于自己,他们不是在侍弄豆苗,而仿佛是在和已经出嫁的闺女谈家常。这就有了一种牧歌情调,梭罗也有这样的情调:“我栽培的豆子正在快乐的返回到他们的野生、原始的状态,而我的锄头则为它们吟唱一首瑞士牧歌。”但,老人是想永远留在土地上,留在闺女身边,而梭罗是离开一座座高耸的大烟囱,开辟一种全新的生活。愿我的航线上永远有满眼的新绿、纯净的空气和啁啾鸟鸣……
夏日,梭罗经常在锄完豆草之后,或者也许在阅读和写作之后,在池塘里洗个澡,以游过它的小湾为限。看到这里我只有羡慕加嫉妒了,大概在四十年前,这时节我们也在屋后的大河里洗澡的,跟本村上的小伙伴们以及生产队里的水牛们一起享受一处宽阔的水域,小伙伴们狗趴、踩水或扎猛子,执一根铁钩掏螃蟹。水牛们尽量把脊背埋在水里,急得牛虻嗡嗡闹。岸边的垂杨柳、老榆树、泡桐、香椿、柘树、桑树、老槐树上,黑蝉、金蝉使劲儿喊:热-死,热-死……吱……吱……叽……叽……
有一只虫卵,在一张实木桌子的板材里孵化出来,主人一家非常惊愕,一张桌传了几代人,这个虫卵就一直待着,条件成熟了,终于转世了。我们代它朝回头想想,它生在这人家多幸运多幸福啊!若是换的家主,恐怕老早已随着一堆被劈成的柴火化为灰烬了。梭罗给我们讲这个故事是告诉我们:抱朴见素,道法自然。这是人类获得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
安比正在过境,风贴着地面向着一个方向席卷而去,雨水从半空胡乱地洒下来,没有任何挡头。看来得让条道给安比走,户外运动终止,室内照常,打开音箱,声音开到可以一个人听清,牵一条浴巾随音乐的节奏做干搓澡,直到颈部、肩背以及腰部酥热,倾听遥远的梭罗讲讲一个更加遥远的故事:古时候,印第安人在那里的一座小山上举行一场帕瓦仪式,那座山高耸入云,就像现在这个池塘深陷大地一样。据说他们说了许多亵渎神灵的话,尽管这是印第安人从未犯下的邪恶行为,而当他们在说亵渎的话的时候,山摇动了起来,突然下陷,只有一个印第安老女人逃脱了,她的名字叫瓦尔登,而这个池塘也就用她的名字命名……
折回极简一把,超过七十天滴酒不沾了,全身没有了酒精的作用,哪儿疼哪儿不疼都清清楚楚地现出来了,该休息休息,该调理调理,该医治医治。这就有某种隐喻的意义,庞大的社会肌体正在遭受类似酒精等物质的麻醉,根本就不知道哪儿出了毛病,处于极度透支状态,有些肢体或脏器都已经快“尽上来”了,它们却一直被麻木地遮掩着,哪天突然山崩地裂般倒下了,一切都无可挽回……
所幸的是我所在的生活区域,在捍海路以东,一直往京沪高速方向还有一大片绿。骑车东去,一头扎进清清的空气翠翠的绿里,任漫起的扬尘和巨大的声噪在省道、国道上撒野。在通向村庄的水泥路边,一对一对的黄嘴白鹭在秧田里静静地觅食,偶尔在空中滑过,又落到了另一块秧田里。东西走向的人民西路,向东一直往飞达西路,朝卸甲、汉留、汤庄方向延伸而去;南北走向的绿杨路,向南达邮汉公路龙奔段,再到十里尖,并一直通向车逻。无论东去还是南行,一路上,喜鹊、鹧鸪、野八哥们都在呼朋引伴,共享鲜美可口的早餐。
没有底线伦理,社会会崩溃的,北大教授何怀宏说。小而言之,没有底线伦理,躯体也会崩溃的。所以,控制崩溃的进程,提升生命的质量,对自己狠一点。吃猪食,徒步;上计划,穷过。可以有荤腥,但,两指宽的切肉不超过三块;如果吃腥,三指宽的鱼一条就行。以时令蔬菜为主,豇豆、茄子、西红柿、番瓜可以混搭;大椒、韭菜单独炒,保留它本色的味道。如果能吃到山芋藤、番瓜藤、秋葵,或者马齿苋、车前草等野菜就更好了。学者余世存有一句话:“我们离做人还很远,我们处在人类的前夜,只不过是类人孩而已。”吃控制住,早晚再能步行或骑行一两个小时,那不完全是个人样了嘛!
在无限折叠的现代城市的一隅,有一处人工池塘,菖蒲的叶扁平而修长,叶尖直指蓝天,就像手持冷兵器的士兵在列队待命。夏荷高举着一柄绿,也仿佛持盾的勇士。它们都想以蓬勃的生命力本能地对抗着现代城市这一疯狂的怪兽。一侧是池塘里的浪漫一族,白色的睡莲花则充分展示出它的阴柔之美,在中伏的晨曦中优雅地开放,宛如丹泉二八芳龄的鹿女,蜜蜂在它金色的花蕊里觅食、休憩,俨然是楞叔的毛脚女婿。倏忽间,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阵微漪,那是水蝽调皮地划动黑胶唱片,就像一位DJ在有节奏地搓盘,特意为我点播一首Bandari的《清晨》……
原单位东侧的院墙内有一片竹林,每到下晚鸟声一片,估摸着有上千只鸟来栖。在有月亮的夜晚,竹林更增添了一种浪漫的神秘感,鸟儿们停止啾鸣进入了梦乡,寂静悬停在银色的月光里。这是一方和谐的生态环境:翠绿、静谧、温馨。更值得一提的是竹林完全免费观光,鸟鸣也免费倾听。而有些景致,人工雕琢得极其粗劣,想进去玩玩还得掏银子。前几天的一个下午,我跑到邻县的荷花荡风景区玩,一到门口就被拦下来,说不好直接进,得买票跟游客们一起坐大巴玩。本为荷而来结果在门外转一圈就撤了,兴致却丝毫不减,一路上随处都可以看到荷塘,虽然已错过了赏花的时节,但空气里还是始终弥漫着清纯的荷香。在一条僻静的田间小道上,居然还看到几只刚出窝的秧鸡小跑着路过,好幸运!
今夏不远游。路远迢迢地到别人呆腻的地方凑趣是很不错的,在自己的地域转悠直到玩腻也是可选套餐。不管在哪儿玩,目的只有一个——寻开心。或午休之后,头顶三伏流火,脚踩两轮单车,直达龙虬庄,穿越七千年时空,和先民们一起制陶、舂米、薅秧草……
再登文游台却增添了几分感慨,当年的秦观在读书之余,扶西窗可以“湖天一览”,扶东窗“稼禾尽观”,尤其是在春天的时节,树绕村庄,水满陂塘,游春的豪兴恰似“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如今,登临文游台,朝西看一览无余的是钢筋混凝土丛林,朝东看仍然是钢筋混凝土丛林……
不抱怨肆无忌惮的扬尘,也不抱怨炸耳的鸣笛,只要你屏蔽这两个频道一路上总有让你惊喜之处:夹竹桃花开出一片纯粹的白或红来,叶杨举起绿伞及时撑起的一片阴凉,几声啁啾的鸟鸣,碧绿的水稻田……不要急躁,穿过一片浮躁的空间,你就会发现天然氧吧在等你去深度呼吸。
一块湿地,长了数十年的毒瘤,如今终于割除,确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也听说,临泽镇要把东荡邵家厍连接的高宝兴盐四县交界的一大片湿地还原出来,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归属感,记得我在一篇回忆性散文里写道:歪歪滩四周是一片大水,大水上浮起一层芦絮,芦苇成熟了,在西伯利亚寒风吹来之前,它们就已经吐出白絮,准备过冬了。丹顶鹤、白天鹅,还有其它成千上万来来往往的候鸟,途中在这里休憩、觅食,然后再继续徙行。几阵寒风刮过,歪歪滩上来了一班收割芦苇的人马,他们在滩上安营扎寨,要在这里干个把月。每天天刚亮的时候,他们就披上厚实的坎肩。为了防尖锐的芦苇茬戳脚,他们还得套上用轮胎做起来的橡胶鞋,鞋跟上系着的两根绳子在脚踝处绑牢。准备完毕就挥舞着锋利的镰刀开始了辛勤的劳作,到太阳落山了,他们才收拾起家伙踱进营地,燃起阵阵炊烟。他们把割下来的芦苇拿草绳一抱抱捆起来,再一捆捆扛到大船上堆成堆,送到草王。家家户户都拿它打箔子,编席子,一个冬天能赚好些个外块呢!等芦苇割完了,滩上又来一班人马,他们是附近芦花沟的村民或是沿着田螺河远道而来的客人,都扛着竹筢子来筢枯芦叶,趁早上还有一层明霜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筢草了,寒风呼呼地吹,围巾里呼出一阵一阵的热气。干到日落也能有一船的收获了,他们默默地撑着草船回家,也撑起了一篙冰冷的河水。有的一家几口筢了一天,大船堆得漫悠漫悠的,一个人撑不动了,几个人就在岸上拉纤,那大草垛子就在水面上漫不经心地跟着一家人走,掌灯时分,马灯的光亮照在草垛上,呵,又蒙上一层霜了!
一直在寻找一块净土,它没有扬尘,没有噪音。它没有工业污染,也没有农牧渔业污染。湖滨湿地摘掉了助剂厂这个巨型毒瘤,但穿过湿地的两条公路仍然有扬尘噪音;北开发区村庄有树林、水稻田、养殖池塘,但钢厂扬尘四起,农药污染严重;东线有万达等开发项目,还有国道233、G2京沪高速公路以及正在铺设的连镇铁路;南开发区小微化工比较集中,异味重……我想要的净土在哪里?继续寻找……
大家都把自己放在“养正”的模式上,这个社会的正能量就会俯拾皆是。而事实上,你一眼看过去,好像啥都不在正位了。人是有记忆的,“不正”的视觉感受久了就会“被接受”,哪天你突然邂逅“中正”俩字,倒不适应了。在“人间娼妓”霸道横行的时代,我们都病了,偶尔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在“人”的位置上已很久很久。
“我不喝茶,不喝咖啡,不吃黄油,不喝牛奶,也不吃鲜肉,因而不必为了获取它们而工作。”梭罗说得有道理,把生活模式切换到极简模式,对于身居闹市的中年人来说就更为迫切了,我不必殚精竭虑通过各种渠道让手里的积蓄保值,手里没铜板,即使省吃俭用积攒了几个也不够央妈一次次放水。也不必为照顾老人或小孩而耗神费力。托老天爷的福,家中老人目前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下一代也正走在可持续发展的路上,为实现人生的梦想而奋斗着、收获着。人在中年的我们正处在“既往”和“开来”的中间环节,不能因为自我作贱掉链子,给家庭、社会带来负担。现代社会这一庞大的转基因怪物就像一具高耸如云特洛伊木马一样,我们随行其内是将获得全面性的胜利还是彻底的溃败,谁也给不了答案。我们且行且珍惜吧!
今天,我用脚步丈量在祖先的未来里,明天肯定也会有人拿脚步丈量着我的过往……梦,一直活着。想起了琼雪卓玛、次仁桑珠的歌:
翻千山,越万水,只为看到你美丽的模样……我奔跑,我飞翔,只为心中那多彩的梦想……让你的大美映在我的目光,为你的幸福明天祈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