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有神,假如他从天上看人间,大概是一条单行道吧。世界是自然现象的集合体,星球的运转轨迹早已注定,万事万物的结局也早已定案。没有分歧,没有选择,只是一条单行道,而人类就是在单行道上滚动的石头。”
上面是书中的主角,阳子对世界的认识,她的故事大概可以这样写:
阳子——出生在一个母亲重男轻女,父亲沉迷炒股的家庭。母亲的生活围着儿子而转,对他人没有一丝真诚,阳子未曾从家庭中得到所渴求的爱。父亲在泡沫经济暴雷时负债累累逃走了。阳子长大后机缘巧合去到了东京工作,汲汲营营艰难度日。却又因为对爱、对自我认知的畸形的渴求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陷进,后来认清了 “生活本质”,走向了一条鲜血淋漓的道路。
这样的讲述方法显然过于平铺直叙,作者用了另一种方式来写,叙述的方式让我有很强的熟悉感(熟悉感来自很多本推理小说,最近的一本是《蝲蛄吟唱的地方》)。好像很多的推理小说,都是这种写法,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书写推理故事的大纲模板,但是显然这种书写方式非常适合这种题材。
书是这样的讲故事的:先是办案的警官视角,再是嫌疑人/被害人的视角;正当准备随着警官慢慢探寻真相,莫名又开始穿插另一个刑事案件,当然并非莫名,两个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警官的视角从案发时起,伴随着警官的探索,被害人/嫌疑人的一生随着证言与证据逆时展开。而嫌疑人/被害人的视角则从出生开始,慢慢地顺时成长。然后两条线慢慢的交汇重合,无数的碎片拼凑一起,向读者展示了一个精彩又令人唏嘘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精彩在于它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社会派推理故事,探案的过程其实并不涉及到一些精彩的探案手法。但就仅仅通过警官和联系人的问询、通过嫌疑人视角的娓娓道来,一个以各种社会上的普遍现象组成的故事慢慢展开。
这个故事令人唏嘘的是里面映射出了太多的社会现象,有太多的点可以深究:孤独死现象、校园霸凌、生活的意义、女性职场、家庭暴力、原生家庭等等。文中用的是第二人称的写法,在阅读的时候会有一种旁观者的感觉,旁观一切的发生与结束,旁观这些细小的恶的堆砌,最后塑成了阳子。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
阳子——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觉醒之路
“诞生于如此珍贵的日子,当然只是偶然中的偶然。不过,若世上少了偶然,还剩下什么呢?人类这种生物,或许就是喜欢将偶然解读为命运或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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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在一个多雨的地方诞生,她出生那天是极其难得的晴天,因此取名为“阳子”。这个天气的背景好像也暗示了阳子的人生——生活在阴郁的雨天,向往天晴。
阳子前半段的人生就好像一只飞蛾,追寻着温暖的“火”,然后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伤痕累累地离开。
01
在原生家庭中,母亲重男轻女,冷遇自己的女儿,她的原生家庭有着极大的缺憾,这也导致了她的世界观价值观的畸形。
02
毕业工作了几年后,碰到了自己初中时的初恋,因为他给她了“被需要的感觉”,便结婚和男方一起搬家去了东京。然而好景不长,男方出轨了和她离婚。
03
独自生活一段年月后,她去了保险公司上班,上司的PUA让她感觉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又奋不顾身地投入上司给她埋下的陷阱。最后在PUA中她为了业绩不折手段,走上了自己最不耻的工作道路。
04
在上司自食恶果被调走后,她的“工作方式”因为缺乏可持续性,也很快被开除。生活的压力让她走上卖身的道路,在牛郎身上找到了慰藉。她让牛郎在她家里暂住,刚开始男方还对阳子充满感激,阳子也对这样的状态感觉很幸福,甚至想要供养男方一辈子。但随着男方对她的掌控度的加深,一切的剥削她的行为都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起来,男方开始肆无忌惮地“吸血”,甚至还家暴阳子。
阳子试图让自己麻木,让自己忍受,但她 “从未尝过如此残酷的暴力,肉体的疼痛逼得你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人生中碰到了多次陷阱,次次让她陷落。对于认可、对于爱的渴求让她甘于如此。生活像一把刻刀,不断地在她疲惫的灵魂上雕刻。最后在一次自然灾害里完全塑形,她看清了自己的生活的本质——自然现象。
主角对自然现象认知的那一段,书中的描述给我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一切由一场大地震起,地震后,主角和邻居说:
“这(地震)只是自然现象”。
回到房间后,她和臆想的弟弟对话:
“小纯,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自然现象。”
……
“面对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我们既无能又无知,因此,没有一件事情是有意义的。何谓美丑,何谓是非,都是人类擅自解读的,没有正确答案。”
……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
“人类这种自然现象的本质就是自由。人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不做任何事。善恶好坏因果报应,都只是无意义的标签罢了。”
“我不会放弃。我会挺身而战。我自由,所以我奋战;我自由,所以我要活下去。”
书中用较多的笔墨去描写和铺垫这一部分内容,我认为这里也是剧情的转折点,故事的真相在这边才正式揭开。
主角出生那天就发生了特别的自然现象、弟弟无意间也提到了自然现象、在很多时候她也会想到自然现象……自然现象这个词在主角心中扎根成长,到地震这天她正式“理解”了——一切都是自然现象,那么所谓的道德、良知、法律都是无意义的标签。
她所苦苦追求的认同、爱都是虚无的。她不再害怕,不再惊惧;脱离了感性,丧失了人性。私以为这里也代表了主角人性的泯灭,为主角后面做出一系列丧尽天良的行为做了合理化的铺垫(当然不是说这些事情合理,而是主角的行为在那个情境合理)。
后面主角的行为,其实都可以当一本爽文看了。她一步步地设局,然后杀人、掩盖证据,最后离开。彻底抛弃了过去的自我,去过自己的新生活。单从这个故事来看,阳子突破了重重的枷锁,从重重劫难逃出生天,着实令人钦佩。
“黎明时分,透过挡风玻璃,我看见远方仍高挂着明月,朝阳将天空染成“菫”这个字所代表的紫罗兰色。
好美的自然现象。那就是我全新的天空。
甩开一切,朝着目的地前进吧!”
阳子的母亲——畸形的自我成就
阳子的母亲明明很会读书,却选择读一所职业学校,工作后和父亲相爱,婚后就辞职在家做全职主妇。她总是说“我好幸福啊”,但是阳子却无法感受到母亲所言的幸福。而母亲在生下儿子后,仿佛自己的人生就是为了生下这个儿子,养育他成人成才。儿子死后便沉湎在过去,无法振作。
在我看来,阳子的母亲好像没有自我,一直以他人为中心,是各种意义上的莬丝花。
在读书时就放弃可能更好的未来,此时她依附的是她的父母;在工作结婚后放弃工作,依附她的丈夫;在有了儿子后放弃女儿,依附自己的儿子;在儿子死后放弃家庭,家庭破碎后选择依附自己的哥哥;在哥哥死后被赶出来,不得不依附于自己的女儿。
她的一生好像在读书时代结束后就结束了,剩下的时光都围着别人转,言不由衷地说着“我很幸福”。可恨又可悲。
新时代女性——只是月亮
书中高频出现的一个词是——“新时代女性”,新时代女性是独立自主、光鲜亮丽的。她在阳子的前半生的思考中多次出现,是阳子在职业迷茫期向往成为的人。社会在大肆鼓吹新时代女性的好。阳子不断努力,成为了瞬时的“新时代女性”,走进了物欲横流的“新时代”。
但这个“新时代”并不像社会宣传层面那样友好。阳子开始大肆消费,掉进了消费陷阱,负债累累。她光鲜亮丽的服饰下是职场上司不动声色的精神控制,是肮脏的身体交易,甚至上司的控制她的手段之一是和她上床。之前的她还能通过节衣缩食在东京度日,但是成为新时代女性后,她回不去过去的日子。她不得不走上卖身的道路。办案的绫乃警官,作为一名优秀的女警,也可以说是一名“新时代女性”。但是也和上司有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也有很多其他的困扰。
往现实地说,即便是鼓吹新时代女性的当时,女性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只是男子的附庸。从几个角度可以看出,阳子的母亲在面对阳子父亲的性暴力时的无奈接受;日本当时律法中的女性结婚后随夫姓改户籍;女性离婚半年后才能再婚,男性则可以马上再婚;随处可见的职场性骚扰等等。新时代女性或许有,但是女性的新时代就好像天上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
有机会再分析
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旁观了阳子和绫乃警官的人生,我有很多的想法,很多情绪。但这些复杂的情绪在我的脑海中只是一团乱麻,我理了好几天也无法找到那个线头,无法正确表述出来。那这个议题就留着以后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