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生命的倒计时》《告别最后一间办公室》震撼着我脆弱的情感,徜徉在蒋老师的悲凉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蒋正亚老师是个苦命的人,少年丧母,中年丧妻,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人生最痛苦的事都被老师遇见,这实在有点不公,好在他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苦难的童年让老师发奋图强,华丽转身,实现了自己的远大梦想。是的,他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带他飞过了绝望,飞向了希望,飞向了更远。《一九七六》篇幅最长,看似凌乱,却以母亲病逝为原点有条不紊地贯穿了1976年发生的所有大事。1976年是极不平凡的一年。对于中国来说可谓灾难深重:中国三位重要政治人物相继逝世、唐山大地震,而老师的母亲也在这一年英年早逝,不啻于晴天霹雳。十二岁,人生走过一小圈,所谓本命年。是姆妈心心念念要给儿子请桌客的那一年。可儿子终没有等到这一天,正如文中所说:“地震,迟迟没来,我十二岁的天却塌了。”想必姆妈也是带着遗憾而去,十二岁的孩子被湖风吼成了洞庭湖的男子汉。唯有真实动人心,老师说这是他写得最好的文章,我知道,用情用心才能写出好文章。老师是这样做的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我是在老年大学认识蒋老师的,并在老师的《十个馒头的故事》中知晓:师专的馒头好吃呀!那么大,那么绵软,那么饱胀,白嫩嫩的,偶尔略略带些黄色,吃进去是清香满口,甜而不腻,回味无穷。一般早餐,我们男生是吃一两稀饭、两个馒头。可是,这天,我忽然觉得不够,忍不住夸起这馒头的好处来,还口出豪言:“再来八个,我也呷得完。”同寝室的赵中良同学听到了,不敢相信:“真的?只要你吃得完,馒头票我出。”于是有看热闹的同学蜂拥而来,有人风风火火地跑到食堂拎回了八个馒头。这与老师打赌的赵中良同学居然是我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意外!惊喜!我曾写过一篇《十个馒头的故事后续》的文章,来纪念这次巧合。蒋老师很热心地为我牵线,我终于见到了久别三十年的赵老师。这无形之中拉近了我和蒋老师的距离,他也常常用“师叔”的身份调侃我,其实,他也只比我年长几岁。不管是师叔还是老师,尊称必不可少,上他的课读他的文,对我来说倍感亲切,或是最大的幸运。一如当年在赵老师门下,青春恍惚,时隔多年,我又成了老师同学的学生。兜兜转转几十年,这该是多大的缘分!
还是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吧!某日,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我和女儿的照片,25岁的我抱着半岁的女儿站在自家平房门口的留影。老师立即私信我,不记得当时老师说了什么,模糊中好像觉得他有点伤感,有点欲言不止,我不知道如何回复,遂保持了沉默。
后来读老师的《生命的倒计时》,我恍然大悟。蒋老师泣血的回忆,全文没有一个伤心的字眼,却在无声地告诉我们,这么多年,怀念一直在心中。“25年了。你以一盒骨灰的形式,长眠在我母亲的坟旁(我的母亲1976年因病或医疗事故辞世,享年32岁)。你和我的母亲,这世界上两个最疼我的女人,生前未曾谋面,你们在我故乡的青山上,或者可以千万年地交谈吧。告诉你,我们的女儿硕士毕业,也满25岁了。”25岁,多么年轻!25岁的我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的照片,无意间触动了老师暗藏内心的思念。黯然神伤的他一定想起了那个早晨,想起了火辣辣的阳光,想起了怒放的鲜花,想起了那辆破旧的吉普车,想起了戛然而止的25岁生命。老师该有多少伤痛郁结在心里,老师又该有多少心里话想对已亡的爱妻说呀。“你说,你要戴上项链和耳环,不能让长炼的同事说我的老婆是乡巴佬,只是耳环好久没戴了,好痛,好痛。”好痛!好痛!这种痛也敲击着我,泪流满面。“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老师无处诉说的凄凉悲伤,终究难以忘怀!这一刻,我好像读懂了老师的无助,也明白了老师留言后的惘然!
《告别最后一间办公室》中,老师这样写道:“1995年7月10日,晨起,太热。我与办公室的同事电话:今天我爱人小孩要来办公室看看,麻烦为我泡一杯茶,让爱人进屋喝茶时不至太烫。同事担心我爱人嫌我的杯子多了茶垢,尚在清洗,忽然接到我爱人惨遭车祸、青春夭折的噩耗……”我看到了老师柔情与细腻的一面。
某日,我们文学班同学相邀去老师家包饺子,吃完饭后,我们一起来到老师书房,他向我们展示他电脑里的宝贝:学员们的文章,他的日记,奖状、证书,两个儿女小时候的玩具、书籍、相片……不知道谁提出,想看看老师妻子的照片。当时老师慌了,忙不迭地说,不知道放在哪个文件夹了,我找找。他的手指僵滞在鼠标上,不再移动。并急忙把我们都赶出来,然后关了书房门。半晌,红了眼眶的老师让我们重新进入,青春靓丽的师母照片定格在电脑上,栩栩如生,触动心弦,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老师匆忙关闭了电脑。时间静止,空气凝固,我们不知道如何安慰老师,也不知道如何圆场。这是老师的疤痕,老师的泪点!师母的书信,证件被老师好好珍藏着,他哪里忘却过!夜深人静时,这些宝物濡湿过老师多少个不眠之夜?我们不敢问,也不敢再惊扰。毕竟“山衔好月”,诗与远方给了老师无限慰籍。
“相信未来的日子,应该是我更向往的日子。天高云淡,容我斟酌。”
那我就好好祝福老师,让梦恒久比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