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读完这本书,我的心闷闷的,感觉透不过气。
两年后的某天,我自觉做错了事,惊慌担忧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与《罪与罚》里的杀人犯的感受,何其相似!
就在那瞬间,我意识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存在的必要性。他在描述阴暗面的存在,那一片广阔、阴冷、普遍却少有人呈现的未知。
但毕竟,需要极强的能量来消融阴冷。
所以我在回归整理这本书之前,先温习了遍生机勃勃、喜气洋洋的《悲惨世界》,又整理了《复活》作为过渡。
今天鼓起勇气开始重温《罪与罚》,开头那位醉酒父亲的自述就让我不忍心继续读下去。
您看过《骆驼祥子》吗?那个男人酗酒,卖掉女儿,打死老婆。后来逼女儿卖身养活两个儿子,供自己酗酒。
偶尔他清醒的时候,会痛哭流涕,给孩子们买东西吃。
这点的人性复苏我都有些受不住。
而《罪与罚》里,这个酗酒的人,他的大段大段自我陈述,深到灵魂里的忏悔,更是压抑和痛苦。
他酗酒,丢掉了工作,回家只躺着。他当掉第二任妻子的长袜,头巾,去喝酒。家里有四个孩子没有饭吃。
那天,他继续躺着,听见愤怒的妻子对继女说,你去卖吧。他看到女儿出门,回来把钱递给了继母。他看到妻子跪在女儿床前一夜。
他看得清清楚楚,内心明明白白,痛苦翻江倒海。
后来他又去找了工作。家里人对他的尊重到了峰顶。他没酗酒,就感觉人生一片光明,希望满满。可他控制不住,偷了妻子藏在柜子里的钱,当掉了家人重金给置办的工作服,丢掉了工作,又疯狂的酗酒了。
他说他不怕挨打,那样他心里能轻快些,他怕妻子的眼睛。
唉,我的心都阴的很厉害了。
后来我忍着这种不适,大体翻完了这本书。结果到最后,我反而感受到了舒适和光明。
我有点明白了,在短期快节奏的极与极的转换里,是最深的灵魂抗争。
男主感受到的轻松,是妄图剪断自己的人性羁绊而产生的自负。他感受到的痛苦和挣扎,反而是他在活着的明证。
这个大学生,有着那么纯净的心灵,奋不顾身的去救别人,有着极强的同理心和慈。可是,他没有能真正解决苦难的能量和能力。他觉得自己是“有审美力的虱子”。
他想当上帝,却先成了魔鬼。他看不惯别人受苦,就试图用大恶来解决一切,同时不愿意承担行为的后果,妄图内心的惩处。
发心是好,方式是错,结果糊涂,铸成大错。
可他不愿宽恕自己。
他才是惩罚自己的那个人。
而沦为妓女的索菲亚,成了他的救赎。
从他引导索菲亚猜出,他就是杀人凶手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自我救赎之路。跪在索菲亚脚下的,不仅是他的身体,更是灵魂。
结局里,索菲亚成了众人的信仰之身,大家尊称她为母亲,而男主也再次经历挣扎后,被索菲亚彻底感化,灵魂复苏。
所以我觉得轻快了很多。
是我误解了陀翁的意图。
对啊,鞭辟入里,对人物现象分析的极为透彻的他,是不会浪费这么大的精力,只为了敞开一个精神病患者的世界。
我现在有些明白了,就像有个专门跟佛陀作对的佛,他沉在地狱最深处,不愿意出来。他是在干什么呢?
同样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专门写人性的阴暗,至深至苦,他是图什么呢?
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明与暗,太阳和月亮,极与极。
恨,不是爱的反义词。
恨,是被裹住的爱。
当然,作为平凡百姓的我们,清清明明、坦坦荡荡的活着,就很值啦。
活着就很好。
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就更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