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之前,先说说叔猥琐的读书观:看书就相当于睡女人(当然,如果你非要说,其实那是读者在精神层面让作者给睡了,我也认可)。
睡女人的自由度非常小,睡书的自由度可就大了。走入图书馆,无穷无尽的一排排书,让你望洋兴叹。
但就跟女人一样,睡书之高下,评判标准不在数量。三千本“起点”上的穿越烂书,不如一本好书。你精力有限,更要翻着牌睡:至少得校花级别的吧。
有的霜月冷艳,有的烟视媚行,有的百转千迴。有的一夜缱绻 ,有的百日同枕。有的完事后,过段时间想起,摸回去再来一发。总之人对于多样性的向往,可以从中得到充分满足。
有条件看原版书的,就别看译本,否则初夜权让翻译者拿走了。
专业书就如同你不得不睡的正妻…这个不能再往下说了,怕被拍砖。
睡过的,总是值得回味。不同之处是,你把睡书的回味写出来,与人分享,也不能算是轻薄 (没睡过却吹嘘的除外)。但就像一切分享一样,读后感的灵魂也在于真诚。明明你体会到的是拘谨,但因为别人都说浪,你也就附和说,“她真是浪啊”,这样就不好了。
回到正题。《1984》入选兰登书屋世纪百大英文小说,时代周刊百大最佳小说,以及BBC大阅读百大小说,算是英语文学中的国色。关于此书,叔的阅读体验很怪异:舍不得跳过一个字,但边看总是边想:怎么还没完。主因是阅读产生的压抑感太强了,或者说,作者冷酷的描绘及剖析太精确了。这精确性又源于其思想的深度。去之,则无法支撑于情节无补的大段大段的议论和对白。
深度的另一个体现,是作者之预测与现实发展的切合度。在1948年,就能够写出如今才有的无所不在的监控设备(文中的telescreen),那种对体制运行逻辑的深刻的理解,不由得你不佩服。用简化语言(文中的newspeak)限制思想的假设,亦为后世大行其道的简体字及网络用语证实。其他世象,比如发动家庭成员互斗,篡改数据,处决思想犯等等,书中都有详细预言。说起来这本比“啥啥的情人们”,“啥啥的私人医生”之类恶毒得多的书,居然免于禁绝,而且市面上有多种译本,倒是颇出人意外。
从狭义的文学角度看,最好的章节是书尾,男女主人公的劫后重逢。三月寒风里,互相厌恶的冷漠,勉强的追随因为脚步落后演化成了没有道别的分离和人群中的湮没。读到此处只看到透纸的悲凉:“随便吧,随便吧”。
古文字学家陈梦家,曾在芝加哥大学任教,1947年回国。五十年代,政府规定单位里每个人都必须参加集体工间操,他说了句:“这是1984来了, 这么快。”文化大革命开始,陈被迫长跪在北京钱粮胡同的院子里,遭人吐口水,浇剩菜,愤然曰,“我不能再让别人当猴子耍。”遂于初秋自缢身亡。
陈也是个诗人,妻子赵萝蕤,据钱穆说,“乃燕大有名校花,追逐有人,而独赏梦家长衫落拓有中国文学家气味,遂赋归与。”赵的追逐之人,包括钱钟书,有说赵就是《围城》中的唐晓芙原型。陈诗优美而天真,比如这首《雨中过二十里铺》,
水车上停着的乌鸦,
什么事不飞呀?飞呀!
葫芦爬上茅顶不走了,
雨落在葫芦背上流。
静静的老牛不回家
在田塍上听雨下。
草屯后走来一群
白鹅,在菱塘里下碇。
小村姑荷叶做蓑衣,
采采红梦罢,云在飞呢!
雨,洗净了红菱,洗净
那一双藕白的雪胫。
读来充满对尘世的热爱。如果世上没有这样的诗意,只有《1984》里的情景,那就真地是生无可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