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教义里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告别所爱的人、所恋的物、所悦的事、所眷的人间,让人柔肠寸断。
但是,别离并不总是与爱分别。
也有与过去的磨难、不喜、愤懑说再会。
告别,从不是容易的。
无论是与爱自己的人,与自己所爱的人,与恨自己的人,或是与自己厌恶的人与事,都不容易。
有时在我们自以为忘却了之时,实际上还没有做到真正地遗忘;
在自以为能扛住所有的诱惑时,自忖超越了所有的嘲讽时,
我们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脱和洒放。
当过往成了一缕青烟,似一阵风散去,说不定哪一天忽然又回来,而看它时,觉得只不过是像平常人家寻常巷落偶植于墙边巷末的树木,以及枝间鸣叫的鸟儿,忽而飞来,忽而飞去,自己却随心而不入心,这便是真正的别离了。
世间怎能总遇到顺心随意的事情?
有一些事情让你当时感觉很满意,可能过不了多久,或者过上几十年后会想:
当时是否有别样的路可以走。
那时候,是与过去重见。
选择虽有万种可能,走下去的只有一条路径。
和其他的路挥手,就是和过去说再见。
行路的人,将来一定还会遇到相似的事情:
选择,决定,行走,回望。
有人说:
人从历史中学到的,就是很难从历史中学到东西。
还有一句话:
历史,总是以相似的方式在重复。
那么我们该把历史当什么呢?
就把它看作一个时常来串门的熟客吧。
见到了就问候一声,聊上几句,说说当下自己做了什么,为此时自己一点点的努力感到自豪。
告别曾有的疑惑,让那些过去的路,成为今后行路地图上参考的坐标。
这样的别离或许才是彻底的吧。
贰
陈行甲所写的《别离歌》中有很多的页面让我情不自禁地动容。
读完的文字似乎刻在心里,却又觉得雾里看花。
这本书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故作深沉的文字,没有空洞无力的叙事。
这本书,有的只是一些微小的人物,如草根一样顽强地生发在贫瘠的土壤,在风雨露雪中倔强生存、努力生长。
记录中,还有一些有爱的人,用自己的共情去帮助他们。
当生活的跋涉如同穿越戈壁,经过的人自然懂得那贫瘠不毛之地所带来的恐惧和无奈。
挣扎的感觉里有日头的暴晒、缺水的干渴、对天降福祉的渴望,和对莫知世界的探索。
人间的爱,是风,是雨,是露水,能让那些需要自然养分的人至少可以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而这样的爱,被活在人世间的人寄予了一点忐忑的希望。
毕竟,努力在自己的脚下。
否则,无论得到多么多的帮助,也无法走出那心灵和脚步的戈壁。
跟心里面的贫瘠说别离,勇敢地走起来,才是对自己的超越,也是给世间最好的回馈。
走出戈壁之后,回头望一望那龟裂的土地和过往的渴望,也许经过的人会说,我至少像一朵野花一般活着。
虽然花朵很小,花瓣很细,花枝很瘦弱,但是毕竟在世间活着,而且成为世间不可少的一朵。
在一朵花开的时候,难道不是伟大的吗?
叁
崇敬陈行甲先生,因为他是一个敢于行动的人,更是有爱的人。
读他《在峡江的转弯处》那本书时,就敬佩他深沉、朴实、直白、真诚的爱国情怀。
他不是一个装腔作势、装模作样、口是心非、心怀叵测的小人。
他真正把自己的诺言付诸行动。
这一点,非凡人所及。
而凡人所能做的,就是勉励自己,与那些丑恶的猥琐的下作的人事切割,与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划清分界,抬起头,放下腰身,尽量做些小小的善事。
例如,见到路上尖锐的铁钉,就捡起来扔掉垃圾桶里;看到有人的车子没有锁,就上去提醒一下。
陈行甲先生的作品是他的日志,也是世间人可以自我鞭策的借鉴。
为了告别或好或坏的过往,我们至少可以选择努力地好好地活。
这就是我读陈行甲第三本著作《别离歌》之后的感受。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