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问彼得:“梦幻岛在哪儿?”
彼得给出的永无乡的地址是这样的:右手第二条路,然后一直向前,直到天亮。
读时还以为是翻译上的谬误。
彼得潘,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个想尽办法永远不长大的孩子,是梦幻岛的主人。就名字而言,我更偏爱它的原文neVeRlAnD——永无岛。永无尘嚣,永无世情,永无那些个的深深刻下的血与泪。温迪和两个弟弟是在夜里与彼得潘一起飞走的,我想那通往天亮的第二条路亦只可能是在梦中清晰着,梦里没有成人的理性,孩子们跌跌撞撞的迈步在深深浅浅的梦境中,他们接着沉醉于梦幻岛上那些未知的诱惑——那是一张属于孩子们的地图。
整篇的冒险都像是一场游戏,游戏的真实性常不由人所掌握,孩子的心中善恶虚实常无法界定。每个人扮演者不同的角色,可角色不仅仅是一个角色,有时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认真的表情。扮演妈妈的温迪总是很毋庸置疑地赶其他孩子们按时睡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绮丽的冒险,在那片土地上,有蘑菇做的烟囱,有浓密的丛林,有印第安人,海盗和人鱼。
苏打绿很轻松的唱:“游戏的念头在泡影中蔓延起,牧神的笛声在快乐岛中苏醒。”
彼得纯粹的让人唏嘘,他因为不想长大而被母亲放弃,于是他真的永远也长不大了,永远留着一口乳牙咯咯的对人笑。有人评论说这是在躲避悲伤,想要玩到疲惫倒头就睡。又或许这只是一个让彼得的游戏人间顺理成章的道理。
彼得忘性很大,甚至是刻意地去遗忘,因为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个的离开,孩子是不可以的伤心的,伤心会使人成熟,彼得是不可以长大的。没错,彼得是不可以长大的。而温迪是渴望长大的,她与世间平凡的女孩一样,喜欢充当照顾别人的角色。可是游戏终究会结束,温迪后来开始想念她的母亲,她要回家了,他还是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每次看到这儿回想起罗大佑在唱:“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彼得不会表现出哀伤,他还是把温迪送回了家。
彼得不能了解人性的罪恶,当他被胡克船长咬了一口时,愣住了。愣住的表情让人揪心,他是疑惑为什么自己真诚相待是会遇到不公平的回馈。可是他不计较,不记恨,他懂得遗忘,而我们,正是从一次次这样的事儿中慢慢长大,因为我们记得很牢。他是真正渴望永恒的游戏,甚至把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迈克尔当作一种独特的冒险。或许迈克尔如果下一次还以同样的方式坠落,彼得就会由他去了。
我常觉得梦幻岛不是个真实有着地理坐标经度纬度的海岛,而是主宰游戏的念想。那地方其实每个人都到过,现在我们也许还会隐约感受到那滞留的狂热浪花,却再无法重新上岸。
“无私的天真在烟云中消失尽,
梦境的失去在芦笛中蔓延起,
美好是因为克服美好的恐惧,
美好是因为无视美好的逝去。”
每次读到最后两章,这首歌又会在耳边轻轻的唱。几年后,当温迪嫁人了,彼得又有一天来找她,她永远记得那个彼得潘,她因为羞愧而不敢开灯,在黑暗中把身体蜷缩成尽量小的一团,当她终于对彼得说:“别在我身上浪费仙尘了,我已经不能飞了,你看,我已经长大了。”
“人一长大,就忘了怎么飞了,
为什么忘了怎么飞?
因为他们不再是快活的、天真地、没心没肺的。”
这样尴尬的结局,却让人忍不住一遍遍的回味,感谢作者仍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绵长而充满希望的尾音,让这些我们曾经感到却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想法和念头代代相传下去,虽然温迪永远被永无岛抛弃,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的女儿又可以用彼得潘一起飞了,飞向neVeRlAnD。
我想彼得潘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每个人儿时的那种没有经世俗磨砺过的想象力和内宇宙。“像这样扭动手臂,起飞!”如果你相信,如果你仍热爱,如果你还保有着那份肆意与游乐的能力,如果你还为某篇温暖的故事而着迷,那么梦幻岛不会抛弃你。但当一个人长大,逐渐被实际与真理所束缚,当帽子被风吹落公交车时,当然失去了飞起来去够的能力,这常常被解释为疏于练习,如果我们换一种说法,那就是:他们已经不相信彼得潘的故事了。
1904年伦敦约克公爵剧场,童话剧《彼得潘》首次上演。
小仙女Tinker Bell为了救彼得潘而吞下了胡克船长的毒药,伤心的彼得潘对观众大喊:“你们相信童话吗?如果相信,请鼓掌。”
在经过了漫长如一生的沉默后伦敦约克公爵剧场爆发出了如雷的掌声。
于是,小仙女复活了。
于是童话诞生了。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