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过江全传》读后感
我收藏连环画时，有一个系列是“李自成”，如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的《李自成》套书，人民美术出版社的《李自成起义》，这些连环画不少为名家所绘，值得拥有。当年姚雪垠的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正热，连“李自成”环画即应运而生。作为历史小说，姚雪垠的《李自成》无疑取得了巨大成功，小说中的李自成既是政治领袖，又是军事统帅，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形象。而近读清代历史小说《顺治过江全传》，却见到了另一版本的李自成。
《顺治过江全传》书名与实际内容严重不符。看书名，所写为清兵灭明下江南，而实际主要叙述李自成起兵征战，创立王朝以及灭亡的经过。全书仅二十二回，每一回都不长，笔墨高度概括。本书最早刻本为顺治八年的《绣像定鼎奇闻》，康熙间有刻本名为《新世鸿勋大明崇祯传定鼎奇闻》，这些书名都比《顺治过江全传》更贴近于内容。乾隆朝此书遭禁，但嘉庆初却又以《顺治过江全传》《新史奇观》等书名出现，我猜测改换书名是它作为禁书，改头换面好出版。我所读春风社版《中国古代珍稀本小说》收录的《顺治过江全传》以民国天华书局石印本为底本。
书中的李自成与姚雪垠小说中那个智勇绝伦的农民领袖完全不同，是一个十分丑劣的人物。他十五六岁时，“渐渐气质狠恶，打父骂娘”；父母死后，他也不管丧葬，还是众亲邻帮他殡葬的。几件小事，即将他塑造成一个本性十分恶劣的人。占领北京后，部下抢掠奸淫，而他却只知道饮酒作乐，不采纳正确的建议，生民涂炭，自然得不到百姓的拥护，最后兵败被杀，而且死得极惨，是“碎剐三日”。不能不说，这部小说对历史上真实的李自成进行了抹黑与歪曲。要是李自成真的如此不堪，他怎么可能成为义军领袖，怎么能打败明军，占领北京？
但是，本书也有另一种“真实”，那就是当时绝大部分人——包括统治阶级、知识份子、普通百姓，他们心中的李自成就是这么一个样子，而不是姚雪垠小说中的那个“李自成”。他善于打仗，但对怎么统治，怎么收拢人心，却做得很差，直接将首度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土匪窝。他的灭亡固然过由自取，但却将社会秩序都破坏净尽，并导致汉人政权落入异族之手，怎能不让人切齿痛恨呢？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由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民组成的起义军，对社会的破坏力大于建设力。而即使农民起义军成功获取了政权，又能如何呢？李自成如能稳占北京，不过是另一个朱元璋而已，而李自成推翻的明朝就是由朱元璋建立的。所以，我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大力歌颂农民起义军，只要说农民军就是好：实不过是时代屈于某个人的“圣意”罢。
春风社《前言》提到，孙楷第先生说本书是以《剿闯通俗小说》为蓝本，润色增益首尾而成，则对李自成持类似看法的不只有此书。而此书在清代至民国的一版再版，虽遭禁而不绝，也可见其中的自成形象有广泛的认可度。
还有一种“真实”，就是历史的真实。有人认为，本书与《剿闯小说》多抄撮自当时的官方邸报及文人笔记（这也是本书收录那么多公文、诗作的原因），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因此，它对李自成固然多污蔑，同时也有事实在。
此书给我留下印象的还有以下几点：一是以神话的框架来讲述故事，说阎罗请示玉皇如何处理地狱内罪大恶极的鬼魂，玉皇认为尘世罪孽太重，判令将恶鬼送入轮回，在尘世刀兵劫内勾销，同时又令月孛、天狗、罗蜎、计都等好杀诸神，降临人世，发动战争，扰乱乾坤，以实现刀兵劫，勾销众多恶鬼。闯王及其部下就是好杀诸神与恶鬼降世。二是北京改朝换代之际对人们冲击真是触目惊心，堪为标本。三是将吴三桂写成是救国为民的大英雄，让人大跌眼镜。四是明朝的腐败无能，自里而败，自成攻占北京，清军入关，不也是明朝自己促成的？想来不由不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