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在语文书上翻到《我与地坛》时,猛然一怔,勾起了太多回忆。
对浮生的漠然,无法抑或是不想以平凡姿态融入社会的孤独忧郁,让精神世界包裹自己的迷惘颓废,逃避现世迷离的痛苦自伤,对生命的敬重或玩味,内心世界的纯粹敏感,对万物独特的美学感知与哲思,对文字、文学、文艺,对另一个世界的亲近……都太像我一个朋友了,一个从小爱读史铁生的人,一个精神脱离现世的人。史铁生的字里行间随处可窥见他的影子,让既激动又落寞,热泪盈眶。
怎么会有文风、灵魂如此相近的人啊!
甚至连对母亲的既疼痛又无奈都一模一样。
就像我的另一个朋友的文字透出同王开岭、许嵩一样暗冷的金属光泽,他的文字和史铁生一样散漫而稳重,带着隐隐的虔诚。他们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为人世的打扰而苦恼,为融入人世而无奈。我总觉得这文章是他写的,一模一样的气息啊!
有同学说史铁生“惨”,我觉不然。他是一生是有光的,生活给了他病痛,却也给了他最自由的自由——思想的自由,精神的自由、灵魂的自由,他是不幸的,更是幸运的。在二十出头最迷惘的时段有母亲默默陪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北京城有一个僻静地儿安放灵魂,实在是上天的苦心安排。这在现世,是不可求的。我另一个朋友曾写:“陶渊明永远正确。”虽有点文人的自恃与偏颇,但确实能表达找一个地方躲避现世认清自我灵魂有多难,是多稀有的自我观照。就像在那些浓雨围楼的日子里,我曾多少次想遁入浓郁浓绿的雨声里,躲入世外郁绿的山林庙庵里,隐入青石龛下香灰寸缕里,不然我的心、灵魂实在不得安宁。
以及,史铁生对地坛景貌的描写,大抵他没想那么多,没到命运那个层面,只是感受到什么就写什么,其心灵对美学的敏感可见一斑。譬如人海中掠过去,一眼瞥见故友的能力,灵魂中某种物质相似合契,冥冥中撷取到是再正常不过的。更何况史铁生撷取的景物大都典型,是敏感的文人眼中惊心动意的经典桥段,并不足为奇。更何况文人本身对风物有美学偏好是极普遍的,就算是在普通人中,这也是难免的。
例如一只蜘蛛,一棵树,一个地方(如凯里)等等,之于敏感之人,都可以是莫大的慰藉。雨燕,脚印,雪……最是人世犄角旮旯处的一二分细腻,在局外看过去,最叫人动容。例如陈鸿宇的短片《情书》,川端康成的《雪国》写都有此类细节,引人共鸣。
对于史铁生的迷惘,二十多岁的执拗与破败,大可参考蒋峰的《白色流淌一片》,且不铺陈细讲。
(后记:这篇文章一则纪念史铁生,在散文界为后辈开了条道的人,二则怀念友人。文中的朋友指费凡(费知非),喜欢史铁生、张爱玲、李安,玩民谣、摇滚,会弹吉他和尤克里里,爱好追乐队,收藏老唱片,偶尔摄影,喜欢喝酒,看文艺片,写写小说、影评。现居南通。
作此文,聊作纪念。毕竟是一起去过livehouse,一起骑车去大堤上看日出的人,是灵魂最亲近的朋友。
好在,我们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