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读后感
汉语国际教育专业 金俊才(韩国)
指导教师:文娟
《人间失格》是日本战后无赖派小说家太宰治的代表作。太宰治用笔下人物叶藏的视角来讲述自己的人生,这本书可以说是太宰治的灵魂自白。每次阅读都能让我有不同的感受和启示。
《人间失格》的序曲以“我”看到的三张那个男人——叶藏的照片开始。三张照片对应小说中代表叶藏不同阶段人生经历的三份手札。
第一张照片是叶藏幼年时期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被很多女人围着,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是一种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容。虽然他被人围在中间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小时候的叶藏和其他孩子一样也是个充满幻想的孩子,认为火车站的天桥是为了在上面奔跑做游戏而建造的,床单和被套只是无聊的装饰品,但现实和幻想的差距让他感到黯然悲伤。
叶藏是个不知道饥饿的孩子,对饥饿毫无感觉,但从小就为了讨好他人,每次放学回家就会表演狼吞虎咽的戏码。不知饥饿的他,在家里吃饭也是一种痛苦,身为家中最年幼的他,每次吃饭都要坐在餐桌的末尾,用餐时昏暗的灯光、一成不变的饭菜和默默进食的家人们,都让他不寒而栗,甚至觉得一日三餐就像是为了向家中的亡灵进行祈祷的仪式。
家庭让叶藏幼小时的幸福观产生扭曲,对人类也产生了恐惧感,但他对人类还有一丝留念,用搞笑的方式和人类维持关系。第一张照片中他的奇怪笑容,也是他的搞笑方式。他为了把自己塑造成搞笑的怪胎,把自己的忧愁和伤感隐藏起来,伪装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怪小孩。为了逗笑他人做出了很多荒诞的事情,凭着高超的搞笑本领,叶藏在学校成功塑造了淘气包的形象。他不仅骗过了所有的同学,还骗过了老师等大人。不过,一切都是为了献媚他人,为此他放弃了很多。
叶藏的童年是扭曲的,压抑的家庭环境扭曲了他的性格,或许在童年就注定了他的人生是一场悲剧。他出生在富有的大家庭,还有爱他的家人们,搞笑的他被所有人喜爱,这样的童年在他人眼里是无比幸福的,然而对于叶藏来说却是无尽的痛苦。他感受不到什么是幸福,理解不了人们的喜怒哀乐,被人伤害他也没有反抗,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些都让他对人类充满了恐惧。他为了讨好别人不断地带上虚伪的面具,只为了讨人一笑。有一次父亲出差想给孩子带礼物,问道他时却因为不懂拒绝讨厌的东西,也不懂选择喜欢的东西而无言以对,最终为了迎合父亲的喜好做出了选择。
第二张照片大概是叶藏学生时代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英俊潇洒,同样带着笑容,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是事先设计好的充满技巧的笑容。照片中的他和童年时期截然不同,但整体上还是充满了怪异的感觉。
学生时期的叶藏遇到了两个改变他人生的人。一个是学校的同学竹一,另一个是在绘画教室认识的堀木。竹一是唯一一个看破叶藏虚伪的伪装的人。他是个单纯的孩子,用最单纯的视角看这个世界,这样的他就和恐惧人类的叶藏产生了共情。竹一的单纯让叶藏不再去为了迎合人们而痛苦挣扎,竹一也不像别人那样虚心假意,他对叶藏毫无保留,这也让叶藏能够对他敞开心扉,展现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面。竹一的真诚让叶藏放下了虚伪的面具,和他坦诚相待。
不仅如此他们还对画画有着同样的看法。叶藏从小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审美,对画画有着独特的看法。在和竹一的相处中,他了解到了妖怪式画法,就用独属于自己的妖怪式画法,画出了反映自己内心深处真实面目的自画像。这幅画只有竹一能看出是叶藏的内心,这也让他们的友谊更加深厚。可惜这个知心朋友因为父亲的决定,再无往来。
出于对画画的热爱,学生时代的叶藏对于绘画教室的喜爱远胜于学校。在这里他遇到了堀木。堀木虽然说是一个无赖,但也可以算作一个不错的玩伴。他带着叶藏在东京度过了一段灯红酒绿、奢侈糜烂的生活。某种程度上,堀木成为了引诱叶藏堕落的梅菲斯特。他冷酷无情,极度自私,不断地欺骗和利用叶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但或许叶藏的堕落是注定的,堀木只是在后背推了一把而已。和堀木相处的过程中,叶藏染上了烟酒、嫖娼等恶习,频繁出入当铺。这些不良习惯让叶藏逐渐堕落,但却可以让叶藏暂时消除对人类的恐惧。叶藏荒废学业,每日和堀木在东京街头浑浑噩噩,饮酒作乐,寻花问柳。父亲给的零花钱两三天就花完,没钱就去当铺换钱,可以说叶藏也完全变成了一个街头无赖。他荒废学业,在左翼组织成为了队长;为情所伤,和爱人殉情;最后,被开除家籍,染上毒瘾。
学生时代的他走上了堕落的道路,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为了融入人群的伪装呢?和为了讨人喜爱做出的搞笑一样,叶藏为了迎合这个社会,在搞笑的面具之上又戴上了堕落的面具。他不断地迎合他人,但离自我却越来越远。“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他想获得幸福,但他又害怕得到幸福。因为他害怕得到后失去幸福,害怕幸福会让他更加痛苦。
第三张照片中的叶藏,脸上没有了笑容,也没有了表情,从照片上也看不出大概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五官看起来平平无奇,给人留不下任何印象,就算是更为普通的人物照也比这张照片让人印象深刻。
叶藏在殉情后,被家族逐出的他被兄长偷偷安排在比目鱼的家中,但他被比目鱼蔑视,被当做牲畜一样对待,就算说出内心的想法也被嗤之以鼻。叶藏选择逃避,从比目鱼家中逃走,走投无路的他,只能投靠他唯一的狐朋狗友堀木。这一次,他见识到了堀木的冷酷无情。堀木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他和叶藏的相处中从没有吃过亏,落魄的叶藏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可救药的行尸走肉。
不过,在这里叶藏遇到了记者静子,静子给与了叶藏短暂的安宁,也让叶藏短暂地成为了一个画家,而且还短暂地进入了一个幸福的小家。遗憾的是,他终究是个害怕幸福的胆小鬼,他选择再一次逃避。这次逃避,使他遇到了纯洁善良的良子。在叶藏眼中,良子是信赖的天才,而良子的纯洁和信赖却被玷污了。身处人间地狱的叶藏,试图酗酒来遗忘,甚至借助吗啡来尝试逃出这个地狱,但他还是失败了。最后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彻底烙上了废人的印记,丧失了成为正常人的资格。
叶藏因为恐惧他人,用尽浑身解数来讨好他人,被人戴上搞笑的面具;又因为恐惧他人,学会了逃避和敷衍,被人戴上了处事圆滑的面具。他越是畏惧就越想博得他人的欢心,越是博得他人欢心就越恐惧他人。他在这扭曲的恶性循环中不断挣扎,试图反抗,但他越是反抗就陷得越深,直到被彻底打入谷底。他的悲剧或许是因为那扭曲的童年,或许是因为他遇到了将他推下悬崖的人,或许是因为他渴望幸福却害怕失去幸福的胆小性格,或许是因为他不懂得拒绝别人,无条件的信任别人,而且不会记恨任何人。
《人间失格》是一部令我感受颇深的作品,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第一次,我被他的颓废和悲观所感染,他内心的痛苦让我震撼,他悲痛的经历让小说的字里行间充满了颓废感,而我则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刺骨悲凉。这种情绪在我心中萦绕了许久,这也让我用另一种角度思考人生。第二次,我对他的经历感到同情,认为他是个可悲的人。他不断被欺骗和背叛,被家庭和社会所伤,堕落的他人生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痛苦,真是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现在我在充分了解了小说作者太宰治的人生经历后再读,更加理解他的孤独和悲伤,同时也就更加理解了小说主人公叶藏,他想要救赎自己,但也不断地毁灭自己,最终还是放弃了一切。
我想或许我们每个人,不同的时期都会遇到与自己心灵感悟契合的书籍,而随着自我成长,有的书籍给我们留下的记忆是“活记忆”,正如钱钟书先生在《宋诗选注》序言中写道:“有的记忆是活记忆,好比在树上刻的字,那棵树愈长愈大,它身上的字也就愈长愈牢。” 《人间失格》这本对我来说,无疑就是“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