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帮助度过恼人的生活
《如雪如山》是作家张天翼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小说横亘女性遍常的人生轨迹:上学——工作——结婚——生子——退休,描述了七个丽丽、栗栗、俐俐……的故事。
女性既可以像雪般绵软、细腻、隐忍,在人生困境面前,也能如山石一样昂然挺立,岿然不动。小说绘制的女性群像,如日光朗照雪山投射下的倒影,倾斜出一个个模糊又立体的现世形体。下面是我喜欢的几篇小说。
一:地上的血——母女的血肉相连与渐行渐远
《地上的血》承担了一个别样的亲情样本。粒粒是离异家庭的孩子,父母在她上大学时便离婚,母亲再婚嫁给一位老师。小说缓缓推进,在后部进入高峰。粒粒来了月经,问母亲要卫生巾,但是母亲却说自己并无存货,这暗示着母亲的衰老。
作者用月经来隐喻母亲与女儿的牵绊,又设置继父去买卫生巾的情节来表示母亲和女儿越来越远:母亲不再是粒粒亲近的母亲,而是和杨先生共生的杨太太。
在母亲的新生活中,她并没有找到自我,而是变成了围绕着另一个男人转的女性,她衰老、瘦削、弯下脊背,维系新的家庭让她更加衰老。
二:春之盐——母职的不易
小说写的是一个产后抑郁的故事,整篇小说都笼罩着灰蒙蒙的气息。作者将第一视角和第二视角来回转换,但并未让读者觉得杂乱,反倒更加凸显作者的笔力。能让读者感受到作为“她”时,主人公是丈夫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而作为“我”时,是冷静的旁观视角。
生育与新生并不如世俗所待,是无瑕快乐的结局,母亲在生育后还承担着巨大的苦痛,所有的鸡毛蒜皮、生活琐碎足以压垮一位母亲,而且母亲还同时承担着社会带来的规训,就像小说中丈夫嫌弃的那样,母亲既要做事业上的强人、又要抵抗自己厌恶产后肥胖的身躯,维持“完美”的身材,同时还要承担育儿的职责,而与此同时,父亲通常是一种消失的他者形象。
生育给女性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所有生理和心理上的伤害,都需要由母亲一个人承担。
春天,象征着新生与焕发,而盐,则代表着咸涩的泪水和淌过的盐碱地,是母职的苦痛。
三:雪山——失独母亲与善意谎言
巫童和吴桐曾是同学,因为巫童邀约的一次陪跑,吴桐心脏病发作突然去世。时隔多年巫童陪男友参加婚礼,碰到吴桐的母亲,她执意请他们吃饭,并且在之后一直为巫童男友寄送西服。虽然巫童与男友在婚礼后早已分手,但巫童一直隐瞒着这件事,使它变成一个善意的谎言。她将“男友”的形象虚化成去世的吴桐,成为自己的生命寄托,也成为吴桐母亲丽丽的精神依托。年少的朦胧情感与失独的伤痛如同雪山般冷冽清晰。
失去独子对家庭的打击是致命的,一个家庭因此分崩离析,但充满仇恨的母亲最终还是选择原谅。背负着街坊闲言碎语的巫童永远离不开这件事阴郁的笼罩,一件巧合成为压在她生命中一座永恒的雪山。
雪山是挺拔寒冷的,且有棱有角。失独母亲的坚韧与过失的压力成为雪山这一意象最贴切的暗合。
四:其他的一些阅读体会与偏好
我很喜欢阅读城市背景下的叙事和特定容器下的场景描写。记得前些天在《萌芽》杂志上看到的小说《突然散步》,对杭城的书写,将日常与非日常的配比调和得异常合适。而在《如雪如山》中喜爱的,便是作者搭建的场景,比如篇目中对游泳馆这一特定地点的描写,就非常切合我的体验。作者像是文学场设的建构师,熟悉各种语汇的建筑材料,对场景一砖一瓦的建构十分熟稔。
但作者有意无意地在描写人物时加入了自己的审美宣判,比如在《纪念日》这篇小说中,对“第五岳”这个人物形象的后期反转和对文中栗栗丈夫的描写,好恶差别极大。作者对衰老似乎也有一种审视的目光,对粒粒衰老的母亲施以“塌陷、眼皮略肿、嘴唇苍白干燥”的描述。但我认为衰老是人生路上必经的关卡,人人都必须经历衰老、接受衰老,因此无需施以好恶。
作者的语句中大量使用比喻,对比喻的堆砌有一些碎片化和刻意,常常在一句话中就使用好几个“像”,语句的排叠有一种冗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