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我读完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在最近两年里,我一直在阅读相关主题的作品,从对纳博科夫的《洛丽塔》的不解,到对斯普林格拉的《同意》的理解,我一直在积极获取阅读这本书的勇气。在这期间,我的视线曾一遍遍扫过书架上的这本书;我甚至以漠然的态度想,对我这个已经过了青春期的女性,这本书可能不会带来太大的冲击了。然而,昨天夜里,我失眠了,胃里就像被人灌入了难以消化的东西,恶心想吐的感觉难以消散。
我感到了深深的后怕。我不禁假设,如果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拥有了作者林奕含那般美丽的容貌,如果我的身边存在李国华式的教师,成为房思琪就会是我无法逃脱的命运。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这样的想法难以理解,但是对相当一部分的女生,在我们的心里,童贞与个人的尊严密不可分。随着性观念的开放,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女性把个人的尊严与那层处女膜深度关联是落后的思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另一性以爱之名把女性的身体当作玩物时,当女性的身体被另一性当作物品般凝视与插入时,感受到更多的也只能是屈辱和自己作为第二性存在的事实。所以书中房思琪说服自己爱上了诱奸犯,不然她就不能活下去。
对于这一点,我在最开始读的时候是很不能理解的。爱上施暴者,这不是很奇怪吗?后来我慢慢地有点明白了,不这样做,她就无法保留她的自尊,不这样她就是彻彻底底的荡妇。爱上诱奸犯,让这种不道德的侵犯有了一些美化了她的存在的色彩。所以,她要去爱。否则,她就要接受把她童贞夺走的男人只把她当作妓女的那种现实。
在阅读这本书的过程中,我曾一度停下来看了林奕含去世前的那次访谈录像。我被她非常真诚地说出自己心中的困惑的那种真实感震撼了。她说她不理解,像李国华、胡兰成这样能够欣赏那么美的诗的人,又同时能做出如此残暴的事情。完全不符合孔子所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就像书中李国华反复念叨的温良恭俭让其实是——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是文学错了吗?是先贤错了吗?我不愿文学被这样地侮辱。我甚至不愿人性被这样侮辱,所以我情愿认为这是少部分人类身上存在的禽兽的劣根。
而这些血腥的、让人觉得恶心的劣根,都是真实存在在人类的社会里,都深刻影响了作者的人生。这才是这部小说最黑暗,最让人害怕的地方。林奕含写下来的文字,让如我一样众多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人生的女性,看到了生活的背面,充满血腥,充满屈辱,根本无法和解。她说:“人生如衣物,如此容易被剥夺。”她说:“自尊?自尊是什么?自尊不过是护理师把围帘拉起来,便盆塞到底下,我可以准确无误地拉在里面。”但我在心里尊敬她,甚至自作多情地心疼她,把这些如此痛的经历写了出来。她的讲述让我对我们现在的法律与社会有了更多地关注。我很想知道,什么样的法律可以强悍到让诱奸犯不敢对我们的女孩儿作恶,什么样的社会舆论可以为受到性侵伤害的女性提供庇佑。如果房思琪的悲剧依然还将重复上演,那么生为女性,我亦感到十分屈辱。虽然,我心里排斥性别对立的观点,但无论从生物学还是社会学上来说,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与男性拥有的权力根本不一样。
后记:
虽然这本书读到最后让我觉得生理上都十分地恶心,但我仍然觉得十分值得一读。只有越多来越多的人正视这些社会问题,关注这些社会问题,我们的社会才会有可能少一些痛,少一些房思琪们,她们也能好好地拥有尊严的活下去。我心里感激林奕含,愿她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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