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它直到读完合上,我被一股巨大的波浪卷入其中随后被带到到一处平静的海滩,阳光和煦,微风拂面,我从虚惊中醒来,对身处之地充满感激,对纠结之事只剩释然。看来,这本被誉为心灵治疗的小说对我来说确实名副其实。
故事的主角布雷尔(19世纪末欧洲最负盛名的医生),身陷对病人肉欲幻想中无法自拔。彼时,他拥有和谐的婚姻、美丽迷人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蒸蒸日上的事业。然而他在对年轻女病人的幻想中越陷越深,甚至想要逃离现在的生活、逃离婚姻的束缚、抛弃妻子、孩子与事业,与女病人一起远走高飞,去过一种他认为的“想要的生活”,去“成为他自己的存在”。就在他彷徨、备受折磨之际,受到一位陌生女子的邀约并答应了她的请求:去治疗尼采,将尼采从自杀的绝望中拯救回来。
尼采确实有他需要面对的生命困境,然而,治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难找到突破口,但布雷尔医生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假装请求尼采来治疗自己的”绝望“,从而在治疗中找到时机,扭转角色,让治疗发生。就这样尼采的命运与布雷尔连结在了一起。
究竟谁是病人?谁是医生?没有确切答案,他们之间展开的治疗会谈,只能说是双向奔赴的互相治愈。
在会谈中,尼采斩钉截铁地指出布雷尔对于性欲的幻想,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面对生命短暂无常的恐惧,性欲可以占领人的心灵,抚慰这恐惧,耗尽一个人所有的精力,从而让他裹足不前,安享近在咫尺的欢愉,对生命中的更深意义视而不见。因而,人会想要摆脱生活的责任、想要拒绝生命的更深意义,而心甘情愿被唾手可得的欲望所俘虏,似乎这样更容易过活,更容易打发“空虚”。
会谈的最后,布雷尔的性欲对象以及所幻想的一切原来只是他的”幻象“。他只是想借由这样的“幻象”逃离,逃离自己的恐惧。真正的桎梏不是婚姻不是家庭也不是责任,而是我们以为自己成了生活的奴隶,被生活驱使,向命运低头,一步步走向衰老与死亡。确实,我们无法逃离命运,但我们仍然可以迎头面对它,改变它。
经由一场催眠治疗,布雷尔开始了一段他向往已久的人生。他果断地离开了家庭、妻子与孩子,放弃了事业,奔赴心中的”女神“,然而,就在离”女神“不远处,他驻足旁观,当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性欲对象女病人与现在的医生的相处模式与他如出一辙时,他才明白令他执迷不悟的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象。后来,他去理发店理了头发,去服装店买了衣服,当他身处异乡的街头,自以为找回了期盼已久的”自由“时,他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日渐衰老,他从陌生的人潮中感受到孤独,他感受到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现实:他爱他的妻子,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并且没有人会像他的妻子一样爱他。他徘徊在痛苦的深渊,他在内心深处呐喊:他要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他要重新得到妻子的爱。
这时,他醒了。原来刚刚发生的可怕一幕仅仅是一段催眠治疗中他的潜意识所呈现。紧接着,他的爱妻走进房间,端来他喜爱的甜点。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也不曾失去。唯一改变的是很久以来折磨他的幻象消失了。他重新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而尼采呢?尼采从最初的拒人千里、高高在上的哲学家位置逐渐转换,最后他也同样向布雷尔倾诉了自己压抑了很久的焦虑与绝望:他遭受的背叛与孤独。最终,他与布雷尔坦诚相见,各自驱逐了让他们生活一团糟糕的”幻象“,拨开幻象的迷雾,他们更加真诚地面对自己,更加清晰了人生的方向。
发生的一切看似有些荒诞,但人生的剧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富有戏剧性呢。戏谑与荒诞的后面是人性的思考与领悟。不知满足与其说是人类的天性,不如说是施在人类身上的魔咒,让人类背离自己的生活,去追逐一种“想要”的生活。殊不知,离最初的自己越来越远,蓦然回首,一切只是幻影罢了。
我是生活的幸运儿,拥有曾经渴望的一切,但我同样不知满足,总是纠结于去别处寻找另外一种生活。我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想法:婚姻、家庭、孩子和责任捆绑了我,让我失去自由,让我不能去追寻另外一种生活。
于是,我也试着给自己一次催眠:我离开了城市、离开了家、爱人和孩子,我将他们抛在脑后。我在山海之间拥有一处小屋、一间可供写作的书房、一间与来访者工作的工作室、一个面朝大海背靠山峦的大花园。我日复一日地在书房阅读、写作、在花园劳作、与来访者一起去面对他们生活中的各种难题。有那么一刻,我好像很开心,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很快,我发现空虚与孤独将我吞噬。原本五彩斑斓的色彩、温暖与爱从我身边渐渐褪去。我想念城市的家、想念爱人的拥抱、想念与孩子牵手的幸福、想念一家人围坐桌前共享美食的每一帧画面。这样的想念折磨着我,让我想要逃离,想要去寻回往昔的时光。
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时刻:过度沉迷于自己的幻想,甚至让这幻想与真实的生活融合在一起,没有了边界,最终,幻想战胜现实,任由它操纵你的心智,“蛊惑”你做出难以想象、追悔莫及的的事情或者决定。
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时刻,总是对自己的现状不甚满意,然而,其实,你已经足够幸运,你却浑然不觉。你每天焦虑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对身边的美好视而不见,你总是给自己的生活很多假设:如果……就好了,假如可以…….那就太棒了,诸如此类。
我们生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与幻象中,逐渐失去了追逐幸福的能力。
真诚地祝愿你我识破幻象,拨开迷雾,直面生活。追求一种想要的生活没有错,但别忘了带着对生活的爱、责任与信念上路,我们始终不是孤身一人。这世间亦没有绝对的自由,生命的意义或许不在于“其轻”,而在于它的重量,需要背负的最终成了我们生命自身的重量,令它自成意义。
文后附上一些列“灵魂拷问”,给自己,给大家:你的生活中有没有执着想要占有的东西?你是否已经得到它?得到它之后你的感受如何?你如今是如何看待曾经的这份执着的?如果你还没有得到它,问一问自己,它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将要采取什么行动来实现它?实现它之后呢?期待这个来自心灵深处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