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我看万物是你,你是万物。”
真正极致的思念,大抵并非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倒更像是存在于每一件小事中,它是无处不在的,或许某天收拾出很久不穿的旧衣服,某天打开一部未曾看过的新电影,某天闻到同样熟悉的洗衣粉气味,某天听到耳熟能详的人音乐,曾分享过同另一半耳机,那刻脑海中会想到:如果你在就好了。
大抵人是感性动物,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肆意生长,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脱。
回忆会在某一瞬间席卷而来,如同一场海啸,思念大面积降雨,冲刷着无法忘却的记忆,一浪接一浪的浪花,会不断拍打着情绪,让人措手不及,怅然若失。
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淡然口吻,叙述二人之间朴实又真挚的感情,最是打动人心。
故事开始在1954年的夏天。
彼时他们也不曾知道 ,两个迟到的少年,在楼梯上匆匆相撞,惊鸿一瞥,净是余生都交付了出去。
那是四十四年前的夏天,故事的开端,总是猝不及防,难以预料,十七岁的白先勇 遇见了十七岁的王国祥,而后相知,相守,相伴。
走过三十八载风风雨雨,两个相似灵魂的契合,竟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相忘。
“大概因为犀牛角曾治疗过国祥的病,我对那一群看来凶猛异常的野兽,竟有一份说不出的好感,在栏前盘桓良久才离去。”
那是怎样的情感,因为犀牛角能爱人的治病,所以每每看到动物园里的犀牛,便平白无故生出几分好感来。
又是怎样的无能为力,面对爱人的病情,他们努力过,斗争过,风雨与共,彼此守望相助,以为总能抵御过去,但当与病魔死神一博时 ,他们全力以赴,却也一败涂地。
相守三十八载,爱人离去,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用情至深 ,字字珠玑, 只字未提爱情,满目皆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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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思念从字里行间慢慢渗出,文字浸透了对爱人深深的眷恋不舍。
爱恨别离是人所拥有的情感,爱恨让人纠缠,别离让人怀念,总以为人定胜天,可是人算总不如天算,人生大限,无人能破。如果有轮回,希望他们往后的每生每世,都能相遇相知相守,永不分离。
若只是简单的爱情,便只用“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概括便是。
但这份感情如此复杂,不能用简单的爱情来定义 ,友情, 亲情,似乎也不大确切,这是一份举案齐眉,相沫以濡,的生死之交。
那个年代,这样艰难的感情,二人相互扶持,竟如此至纯至真 ,至善至美,感人肺腑,无不为之动容。
白先勇先生用温柔隽永的笔调,祭奠这份珍重的情谊 ,使读者唏嘘不已,意难平至极。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王国祥第二次病情,白先勇辗转各地,为他寻求药方无果,他一人克服那无穷无尽的悲伤,只因不想让爱人失望,不断建立信息,寻找着下一个希望。
送他走完最后一次,恰是五点二十分,想来老天爷也为之动容了罢,而后这对璧人,天人两分,死生契阔,在人间,做了最后的告别 。
倘若他日再重逢,又会是哪个夏天。
会是好多年前楼梯上的碰撞 ,对上他清澈见底的双眼,还是多年后,那个种满茶花的庭院,与他执手相看泪眼,相伴到海角天边。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但只要未曾被遗忘,这感情便是值得的。
爱意可抵达天长地久,人一生中只要有那么一刻 ,全心投入的去爱过一个人,那一刻便是永远;一生中有那么一段路,
有个人与你相互扶持,共御风雨,那么那一段也胜过终生;若从对方的眼里只能看见彼此,便会有一生只与一人走下去的勇气。
原本是在王国祥的建议下种下的三棵意大利柏树,后来死了一棵。意大利松柏那条缝,是怎么也填不满了。
倘若有来生,再完成这个心愿 。
圣芭芭拉在洛杉矶附近,不知道日出会不会也是金黄色,海滨小城,浪漫自由,倘若你向往那里 ,可否替我看一看,那个种满茶花和桂花的小庭院,是否有一对执手相伴的身影,留在那里共度余生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