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多个网络平台看到对齐邦媛《巨流河》的推荐,有人甚至说这是中国现代文学中最好的三本书之一。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我看完了这本书,结论是:不推荐。
在此之前,我刚刚读完台湾作家王鼎钧的“回忆录四部曲”之《关山夺路》,这一部讲的是他(一位山东乡绅的儿子),在1945年日本投降后的经历:离开正在就读的流亡中学,当宪兵,看到东北的变局,内战爆发后目睹我军的胜利,知道这个政权容不下“中上层人士”,所以毅然奔往台湾。
而齐邦媛的自传《巨流河》,从她的出生地东北铁岭开始(家里有4000亩地),到九一八事变后,到南京投奔父亲,并在全面抗战后,随父母和流亡学校一路西迁,抗战结束返回南京北京,后来去台湾。在日本侵华,举家迁徙的过程中,在重庆大轰炸的灾难中,他们家当然也有过艰难,然而这种艰难与整个时局、与很多人几乎不能生存相比,作为国民党高官的女儿,她基本上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是的,她并不知道民间疾苦,对学校的左派活动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政治令人厌烦。在她的少年青年时代,在中国“安放不下一张书桌”的年代,她可以躲在书本里欣赏着英文诗的美。这种自认为的“不问世事的文学青年”是有家庭的背景加持的。
在《关山夺路》里,王鼎钧写道,抗战胜利后,流亡重庆的学生为了回到家乡,复员之路是多么艰难,因为军队、逃离沦陷区的民众、和流亡的贫困学生,都在返回的路上,这是当时有限的运力无法承担的。而在《巨流河》里,在政府还没开始运送学生时,齐邦媛已经坐美国的军机到了上海,又坐国民党的军机回到北京。
四十年代举国困难的时期,照片上的她衣着优雅,目光自信。她的家里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父亲的朋友,她自己的好友也都是富贵之家,或者某一行业的头号人物。她的文中倒也没有自得自傲。她从小就是在富足的高门大户中长大,将这一切生活的赐予都视为理所当然。她真的没有自傲,所谓的享受“特权”只是你们这些普通人的自以为。像她这种喊陈立夫伯伯的人,并不认为那些举手之劳是什么特权。
我并不是要批判她什么,这个社会从来不是生而平等的。我只是不知道这本书被网上盛赞和力荐的理由是什么?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我对她的生活经历实在没有共情能力。
在《巨流河》中,我对她少女时期的感情比较感兴趣,对她在武大受教于朱光潜非常感兴趣,对她讲述夫君对台湾铁路建设的贡献不感兴趣,对她自己在台湾的工作成绩不感兴趣——
本书后半部分就是一份详细的工作总结,教书交流翻译,在国外做访问学者,在中兴大学做系主任,在编译馆做中文英译,改革教材,编纂图书,后来回台大外文系从事教学工作,总之,始终都是怎样的优秀,怎样颇有建树。(“在编译馆的五年里,夙夜从公,我认真而勇敢地做了很多改革……”“教书三十多年,我没有发黄的讲义,勤于备课如备战。”)我并没有怀疑,否定和批判,真的,我相信她真的很努力也很优秀,我只是想,这是纯粹个人的经历,也无代表性,并不能反映台湾几十年的社会建设,可是为什么这本书被如此追捧?
我相信她本人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是很优秀的,但是整部自传中没有对自己的任何批评,不仅对她自己,包括对她父亲,他是一生“坚持人性尊严,民主革新的理想主义者”“秉持理想,坚守原则,笃信自由民主法治的理念”。我想如果我老了写一本自传,大概会坦白承认自己人性中的不足,行为中的缺漏,应该和她这种完美的自我认同有很大的区别。
PS:
1、本书也许是因为自诩的“不问世事”,也许我买的是大陆删减版,总之并没有对共党的太多议论。
2、看到她书中写到,跟钱穆的交往,与胡适的见面,我心里暗自感叹,钱穆这些人,当年离开大陆确实是正确的。